金色童年
序言
你手裏的這本書是一個獨特的真實故事。
它是真理的故事。
從前,在俄勒岡的拉吉奈西布朗(Rajneeshpuram)城--美國處於耶種瘋狂的狀態--奧修去看他的牙醫。
這件事情本身就不同尋常(開悟的人居然也有牙齒)它的獨特在於,大師把這看似尋常的活動變成了一個事件,變成了另一個機會,和我們一起分享他的存在。修補牙齒的工作基本上是常規性的,每次臨近結束的時候,奧修都會說幾句平靜的話,仿彿是在自言自語。戴瓦蓋德(Devageet)把它們都記下來了。
當時載瓦蓋德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略微知道這些話是最初幾點火星,有可能點燃一把熊熊的烈火。但大師心裏清楚。他看過記錄下來的文字,接著那天早晨,他召開了一次會議。
有四個人參加這次神祕的會議:戴瓦蓋德,牙醫;戴瓦拉吉(Devaraj),奧修的私人醫生;阿淑(Ashu),牙科護士;昧昧克(Vivek),奧修的護理員。
在約定的時間,他們被領入奧修的房間,那些還沒有看見過它的人微微吃了-驚。外面傳得沸沸揚揚,說奧修的房間有多麼奢華,這裏卻是另一番場景,房間幾乎清一色鋪著油地氈,他們的師傅就坐在裡面。沒有大理石,沒有黃金陳設,沒行任何類型的裝飾,除了他的椅子和三個塑膠桶以外,房間裏空無一物。
每到冬季,俄勒岡的雨水都會侵蝕周圍的表土,形成一條泥濘的溪谷,就是這種雨水穿透了屋頂,而這三個從市場買回來的塑膠桶被放在漏雨的地方,以接住從活動房屋的天花板不斷滴落下來的水。
奧修,當然,毫不在意,和著雨滴的節奏,提醒他們入座。他告訴他們,在修補牙齒期間他所說的話都要記錄下來,編輯成書。戴瓦蓋德記錄,戴瓦拉吉編輯,阿淑協助並列印,昧昧克為書拍幾張優美的新相片。
在所有記錄下來的奧修的文字中,這個產生於牙科診療椅上的小小的閒談系列,終將證明是迄今為止最接近大師內心的文字。它是-種特殊的交流。因此,這些文字有一種特殊的味道。
據說,這位受人尊敬的記錄員一開始正式聽奧修說話的時候有一點困難。那些話幾乎是一種耳語。從寂靜中邁出一小步。它們好像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仿彿他在那極高處呼喚,當初他就是從那兒降臨地面的。然而這些輕柔的話卻具備所有的力量、所白振聾發聵的力量,是獅子發出的美麗的、自由的吼聲。
在第一階段,奧修只是隨意講述,把優美寧靜的話語編織成-幅令人愉快的玩笑加淘氣的畫面。然後,他開始深入古老的西藏咒語嗡嘛呢叭咪哄(Om Mani Padme Hum)的源頭。通常這是一個高深的主題,奧修卻把其中的嚴肅性統統去掉,這些章節奇蹟般地充滿了能量、光明和許多歡笑。這最初兩個系列輯成單獨一卷,名為《狂人手記》。
奧修這一生所讀過的書多得驚人,在第三系列中,他談到他的圖書館裏最珍貴的幾部書。這一系列就簡單地叫作《我喜愛的書》,邀請我們也來體味這些書,為它們的詩意和美所激勵和滋養。
第四系列他稱為《金色童年》。突然奧修開始談論他的早年,這件事情他以前從未做過、現在他開始向他的門徒和世界揭示一個罕見而奇異的禮物。他講述他早年的時光,那時候他的解脫境界尚處萌芽狀態。
奧修是終極的不為博統規範所束縛的人。他不向任何信條、學說低頭。現在他作為一個人是這樣的-過去他作為一個孩子也是這樣的。
他不承認表面價值,反叛喪失活力的傳統、已經乾枯的宗教和價值,這團火焰早已燃燒得通明。他從來不害怕結果。他隨心所欲,不怕危險,跳進最深、最危險的河,在漆黑的夜晚獨處。
連他的父母、他的老師都開始尊敬這個淘氣孩子的無賴。據說當其他孩子都到外面去玩的時候,奧修到裏面--在最真實的意義上--去尋找他的樂圍。
奧修這一生沒有師傅,可是他遭遇許多偉大的人物,他們甚至當即就認出這個男孩是誰。他們看到他的潛力,這顆種子即將爆發,開成美麗的鮮花。這本書充滿了這些故事,關於這些人、他們對奧修的愛和深切的尊敬,以及作為回饋,他對他們的愛和尊敬。
雖然這一系列講述的是大師早年的生活,它卻不是一本常規的自傳。奧修的成長不僅是長大,更是向上成長。他講述他的童年時,並不是給我們上一堂個人的歷史課。他沒有面具,沒有角色;沒有對他所「做」的事情誇大其辭,沒有悔恨。這本書裡的故事不是按照年代順序排列的,它們是純粹的、自發的意識流,直接源於沒有時間的海洋?你不可能把一位大師的生命置於時間的框架中。
奧修講故事不是出於懷舊。當他懷著深厚的愛講述他的父母、他的祖父母、他一路上所碰到的那些瘋狂的人物時,他使他們栩栩如生,充滿歡笑、能量,它就活在此時此地。你可以感覺它、分享它。
有時候真難以想像,但奧修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我們。他很久以前就已經實現了自己的願望、他很久以前就已經找到了那個最深的寧靜之國。他不必說話,這全是為了我們。這本書,這些對他真正金色童年的回顧,只是另一次邀請,再給我們一點鼓勵,使我們也有勇氣去尋找那個開花的空間。這些書頁中所包含的純粹的愛只是給予我們-點滋味、-縷芬芳,它屬於這開悟的奇蹟、這開悟的奧祕。
這是此書的第二版?第一版有些地方被它的出版者做了明顯或不明顯的改動。但原先的鑽石依然完美無瑕,她做的改動已經沒有了,現在它恢復原貌。
這個版本內容更豐富。從1981年最初的談話系列開始,奧修多次講到他的童年?現在這些故事和軼事都被收集在這本書的附錄裡--為這早已豐盛華美的宴會額外增加了一點調味。
假如讀者發覺附錄的風格有所改變,這歸因於這一事實:在正文中,奧修只是在講述童年記事。而附加的章節主要來自各次的演講,他用故事來闡明特殊的要義。
最後幾年,奧修和他的人發生了許多事情,路途不總是一帆風順的。他從沒有這麼說過。他被戴上鐐銬、關進監獄,下毒。這美麗的人被無意識的世界當作罪犯對待,他的健康徹底毀了,他被連續下毒超過四年,隨後被美國驅逐出境,奧修想設法保持他的身體不分散,以便繼續在他的人身上工作。他於1990年1月在印度的普那離開他的身體、在那裏,圍繞著他成長起來的社區繼續拓展、繁榮。
發生了許多,又沒發生什麼,因為它還在發生,一刻接著一刻,刻刻如金。奧修在這本書裡說:「好多次我都感到驚訝,怎麼身體變老了,可是就我而言,我並沒有感到老年或者年老的過程?我沒有一刻感到不同。我還和原來-樣,雖然發生了許多事情,但它們只發生在外圍。
「所以我可以告訴你們發生了什麼,但是要始終記住,我沒有發生什麼,我和降生以前一樣天真而無知。」
在他離開身體前幾個月,他口述了這個碑銘,刻在安放骨灰的墓室上:
奧修
沒有出生--沒有死亡
僅於1931年12月11日到1990年1月19日之間
拜訪這顆星球
假如你期望這本書有邏輯,那麼你不會找到它。大師都不是講究邏輯的人。你將發現的是生命,帶著它所有的瘋汪、所有的愛、所有的歡笑!
假如你以一顆敞聞的心看這本書,假如在某些片刻,你能放下你嚴肅的「成熟」,你也可能瞥見自己內在的孩子?你也可能開始在裡面玩。
男門徒?載瓦?阿比南當(Swmai Deva Abhinandan)
第一章 遭遇
這是個很美的早晨。太陽又升起來了,它總是那麼新,從來沒有衰老過。科學家說它已經幾百萬年了,胡扯!我每天都在看它,它總是新的。沒有什麼會老。但科學家都是挖墳墓的,這就是為什麼他們看起來死氣沈沈的。這個早上,又是存在的奇跡。它每個片刻都在發生著,但只有極少極少的人能和它相遇。
相遇這個詞很美,就像相遇的時刻一樣。如實地看,不去添加,不去刪減,沒有任何編輯工作,只是如實去看,鏡子一般..........鏡子不會編輯,感謝上帝,否則沒有一張臉能滿足它的要求,即使是克利奧派特拉的臉。沒有一張臉會與鏡子相符,只是因為它會添油加醋地編輯你,它會毀了你。但沒有鏡子是毀滅性的。即使最醜的鏡子在它的平和中也是那麼美。它只是反映。
在進入你的諾亞方舟之前,我正站著看日出..........真美,至少今天--誰在乎明天呢?明天永遠不會到來。耶穌說:「別想明天..........」
今天是這麼美,讓我想起了喜馬拉雅的日出。在那裏,有雪環繞著你,樹木像新娘一般嬌美,仿佛是它們開出了白色的雪花。它們才不在乎那些所謂的風流人物,那些內閣大臣、總統、國王與皇后。
事實上,國王與皇后只在撲克牌裏出現,他們屬於那裏。而總統大臣只是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料。他們沒有其他價值了。
這些山與樹,和它們的白色雪花..........每當我看到雪從它們的枝葉滑落,我就想起童年的一種樹。那樣的樹只能生長在印度;它叫瑪杜*瑪堤--瑪杜是甜美的意思,瑪堤意味著皇后。我從沒有體驗過比那更美的芬芳了--你知道我對香水過敏,所以我對它們很敏感。
瑪堤樹是想像中最美的。上帝肯定是在第七天讓它誕生的。經過了忙碌煩瑣的創世紀,他在假日,星期天造出了瑪堤樹..........這是他的舊習慣了,很難改變。
瑪堤花一次盛開千萬朵。它不會間斷地開,那不是瑪堤花的風格,也不是我的。瑪堤花會富麗堂皇地開放──一次幾千朵,那麼繁茂,你幾乎看不到樹葉。整棵樹都被花朵覆蓋。
積雪覆蓋下的樹木總讓我想起瑪杜*瑪堤。
當然那兒沒有香水,我很高興雪是不帶香水的。而很不幸地,我無法再握著一朵瑪堤花了。它的香味是這樣濃郁,散發到周圍幾碼的地方。記住,我沒有誇張。只要有一棵瑪堤樹就能讓整個地域充滿芬芳。
我愛喜馬拉雅。我想在那兒死去。那是最美的地方去選擇死亡--當然也是生活的最美的地方。但就死亡而言,它是終極的。老子就死在那兒。喜馬拉雅的山谷有著佛陀的死亡,耶穌的死亡,摩西的死亡。沒有其他的山脈能擁有摩西、耶穌、佛陀、老子、達摩、米拉爾帕、瑪帕、堤勒帕、納爾帕及其千萬的神秘家。
瑞士很美,但比起喜馬拉雅它無足輕重。便利的現代交通能輕易地到達那兒。而去喜馬拉雅卻很不方便。那裏仍然沒有科技--沒有公路、沒有電、沒有飛機、沒有鐵路,什麼都沒有。但這些造就了純潔。到那裏你會經歷另一個時空。
我想在那裏死去。這個早晨,站著看日出,我感到放鬆。如果我在這裏死去,特別像今天這麼美的日子,那也可以。當我覺得成為喜馬拉雅的一部份時,我會選擇在這天死去。
死亡對我而言不是結束,也不是句號。不,死亡是我的歡慶。
想起雪花從樹枝上滑落,像瑪堤花的謝落。一段俳句閃過:
野鵝無意留下它們的倒影; 清水無心反射它們的映象。
啊,真美。野鵝無意留下它們的倒影,清水也無心反射它們的映象,而倒影仍在那兒。這就是美。沒有誰帶著目的,但它還是發生了--這就是我說的交融。我總是討厭交流。它對我來說很醜。你可以看到妻子與丈夫之間發生了什麼,還有老闆和傭人,還有各種關係。它沒有真的發生。而交融是我的語言。
我看到佛堂和我的人們..........只是一個片刻的閃動,卻帶了許多片刻的交融。那不是集會,這兒不是教堂。人們不會定期來禮拜。人們來到我這裏,不是來集會。每當有一個師父和一個門徒--一個師父可能只有一個門徒,那沒關係--交融發生了。它現在就發生了,而這裏只有你們四個。或許我閉著眼睛無法記數,那很好。這樣我就不需要算計..........還能免稅!如果你算計,徵稅就跟著來了。
我是不算計的,沒有人對我收稅。
我在大學裏當過教授。當他們想要漲我的薪水時,我說不。副校長不能相信,他說:「為什麼不?」
我說:「超出我現在的範圍,我就要交稅,我討厭交稅。我寧可保留現在的薪水也不願賺更多的錢被稅務局打擾。」我的薪水從沒超出免稅的範圍。
我從沒交過個人所得稅,事實上我沒有所得。我一直在給予這個世界,從沒得過什麼。這是付出,不是所得。我交出了我的心和存在。
花朵的開放沒有被徵稅,這很好,否則它們會停止開放。雪沒有被徵稅,也很好,否則它們不會再降雪,相信我!
我必須告訴你在俄國革命之後那些天才文豪都怎麼了。裏奧*托爾斯泰、費奧多*陀斯妥也夫斯基、特傑夫、馬克沁--他們都消失了,即使在俄羅斯的今天,那些作家、小說家、藝術家那些高薪而又受尊敬的人。發生了什麼?諸如<卡拉馬佐夫兄弟>、<安娜卡洛琳娜>、<父與子>、<母親>、<地下日記>,為什麼那些書沒有再繼續誕生?我問了一千次了,為什麼?那些俄國文豪怎麼不繼續寫了?
我不認為有哪個國家能與俄羅斯媲比。如果你點出這個世界上的十本小說,其中必定包括五本俄文小說,剩下的五本才屬於其他國家。那些天才呢?他們死了!因為鮮花無法聽從命令,它們沒有十戒。花朵盛開,你無法命令它們開放。雪花飄零,你無法制定任何戒律,你也無法預約。那不可能,在佛陀身上也無法發生這樣的事。他們會說想說的話,只要他們想說。即使只是對一個人,他們也會說出整個世界願意傾聽的話。
現在,你們就在這兒,也許只有四個。我說「也許」,因為我的數學太差了,而且還閉著眼..........你瞭解的.........眼睛又流淚了,不是因為你們四個,是因為今天的日出。
感謝上帝。他還惦著我,雖然他不存在,但他還惦著我。我否定他,而他仍想我。偉大的上帝。存在似乎照顧著一切。但你們不知道存在的方式,它是無法被預測的。我總是喜歡無法預測的事物。
我的眼淚為日出而流。存在照顧著我。我沒有要求, 它也沒有回答, 但仍照顧著。 野鵝無意留下它們的倒影; 清水無心反射它們的映象.......... 我是這麼說的。我不知道下一句是什麼,或者沒有下一句。懸念是美的。
我又想起了我出生的那個小村莊。首先無法解釋的是,存在為什麼選擇那個小村莊。那個村子很美。我旅行了這麼久但我再沒見過這麼美的村子了。事物來來往往,但從不重複。
我仍然可以看到那個小村子。就在池塘邊的一個小屋,還有一棵我常常玩耍的大樹。村子裏沒有學校。那沒關係,因為在九年的時間裏我沒受過教育,那是決定性的時期。在那以後,即使你很努力,你也無法保留不受教育的影響。在某些方面我仍然不受教育,即使我拿了很多的學位。任何沒受教育的人都能做到,即使是碩士學位,傻瓜都能得到。每年都有那麼多的傻瓜這樣做,沒有意義。意義在於我在開始的幾年不受教育限制。那兒沒有學校、沒有公路、沒有鐵路、沒有郵局。太幸福了!那個小村子屬於它自己的世界。即使在我離開那兒以後,我仍屬於那兒,不受教育。
我看了路斯金的著作,<直到最後>,當我看這本書的時候我想起了那個村子。
直到最後..........那個村子還是沒變。沒有公路連接,沒有鐵路經過,即使是五十年後的現在。沒有郵局、沒有警察局,沒有醫生--其實村子裏沒有人生病。它是那麼純潔不受污染。我知道那裏的人還沒見過火車,連什麼樣子他們都不知道。他們從沒有離開過那個村子,只是寧靜而又幸福地活著。
我的出生地,卡瓦達,是個沒有鐵路沒有郵局的村子。在那有小丘環繞的湖水,還有淩落的幾間小屋,只是稻草屋而已。唯一的磚房是我出生的地方,但它也只是很小的房屋。
我現在還能看到它,還能道出每個細節..........但更多的是關於那裏的人。我見過千千萬萬的人,但那個村子的人是最純樸的,非常原始。他們對世界一無所知。沒有一張報紙進入過這個村子。你現在能瞭解為什麼那兒沒有學校,甚至是小學..........多麼幸福!沒有一個現代的孩子能擁有這樣的環境。
我沒上學的這些年是最美的時光。
沒錯,我承認我有一個家庭教師。那個教師自己也沒上過學。
他不是在教我,而是通過教我來學習。或許他聽過那句名言:「最好的學習方式是教授。」 但他是個好人,不像學校那些骯髒的教師。做一個教師必定是骯髒的,這是塵世間的一部份。而他很好人--奶油一般,很溫和。讓我供認,我常常打他,但他從不還手。他只是笑著說:「你是小孩子,你可以打我。但我已經是老骨頭了,我不能還手。當你老了時候,你就會明白。」他是這麼對我說的,是的,我明白。
他是個很有洞見的村夫。有時村夫會擁有文明人所沒有的洞見。只是現在我想起了..........
有個很美的婦人來到海灘邊。看到周圍沒有人後她就脫了衣服。就在她要踏入海水的那一刻,一個老傢伙出來阻止她:「夫人,我是村子裏的保安。這裏的沙灘禁止遊泳。」那個婦人很困惑:「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阻止我脫衣服?」那個老頭笑了又笑,眼淚都出來了。他說:「脫衣服又沒有被禁止,所以我就在樹後面等!」
一個美麗的村夫..........那樣的人活在那個村子--簡單的人們。村子被小丘環繞,那裏有一個小池塘。除了巴休外沒人知道該怎麼描述那個池塘。他甚至沒有形容那個池塘,他只是說:
古老的池塘,青蛙跳入,「撲通!」
這叫描述?只提到池塘和一隻青蛙。
沒有池塘和青蛙的細節..........然後「撲通!」
這個村子有個古老的池塘,非常老,就像周圍的老樹一樣,它們或許都幾百歲了,周圍是很美的岩石.........青蛙當然會跳進去。每天你會一次又一次地聽到「撲通」。青蛙跳水的聲音幫助了全然的寧靜。它使寧靜更豐富,更有意味。
這就是巴休的美,他沒有描述什麼,描述卻發生了。他可以不提隻言片語地表達出來。「撲通!」 現在那個詞語呢?沒有詞語能描述青蛙跳入池塘的聲音,而巴休做到了。
我不是巴休,那個村子需要一個巴休。或許他能創造美麗的油畫和俳句..........我沒為那個村子做任何事--你會想知道為什麼。我沒有再回去過。一次就夠了,我不會去一個地方第二次。對我而言「二」不存在。我離開過很多村莊,很多城鎮,從沒有再回去過。一旦去了,就永遠去了,這是我的作風。所以我沒有回去過。村裏的人帶了一個音訊要我至少再回去一趟。我通過郵差告訴他們:「我在那兒呆過了,我不需要第二次。」
但那古老池塘的寧靜仍然伴隨著我--我又想起喜馬拉雅了..........那些雪--這麼美,這麼純潔。你只能從一個達摩、一個耶穌或一個巴休的眼中看到它。沒有其他方式能形容雪,只有佛的眼睛能反映它。白癡們可以揉捏它,用它做雪球。但只有佛眼能反映它,雖然..........
野鵝無意留下它們的倒影; 清水無心反射它們的映象。 而倒影仍然在那兒。
諸佛無意映射世界的美,而這個世界也無意被反映。沒有誰帶著意圖,但它發生了,當它發生時,它很美。但它結束後,它很普通。當它結束時,你是個技師。當它發生時,你是個師父。
交流是技師的一部份--交融是師父的芳香。
這就是交融。我沒有在特意說什麼...........
野鵝與清水..........
第二章 金色童年
我的閱歷是金色的,那種門徒工作于師父身上的的感覺真的很親切。我仍然會因為它而無法控制呼吸。它又讓我想起了我的金色童年。
每個人都說他們的童年是金色的,但那很少很少是真實的。然而有這麼多人在撒同樣的謊,以致於沒有人能察覺它。即使詩人也開始歌唱他們的金色童年--如沃茲沃斯,那個毫無價值的傢伙--金色童年真的很稀有,原因很簡單:你從那裏能找到它?
首先,一個人必須選擇他的出生,那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死於靜心,否則你無法選擇你的出生,那個機會只給予靜心者。他帶著覺知死亡,於是得到一個機會能夠覺知地出生。
我覺知地去死,事實上不是去死,是被謀殺。我會在那三天之後死去,但他們不能等,即使只有三天。人們是那麼倉促。你會很驚訝地知道,那個謀殺我的人現在是我的桑雅生。他又來殺我了,而不是做我的門徒........但如果他隱瞞他的故事,我也會對我的故事有所保留。他後來自己供認了,在他成為桑雅生的七年以後。他說:「巴關,現在我可以沒有顧忌地對你供認:在阿摩達巴時我是來刺殺你的。」
我說:「我的天,又一次!」
他說:「又一次是指什麼?」
我說:「那是另一件事,你繼續說。」
他說:「在阿摩達巴,七年以前,我帶著一支左輪手槍來到你的集會。那個禮堂很擠,籌辦人允許人們坐在講臺上。」
於是這個人帶著左輪手槍要殺我,他就坐在我旁邊。天賜良機!我說:「你為什麼放棄那個機會?」
他說:「我在那以前從沒聽過你的演講,我只聽說過你。當我開始傾聽你的時候,我寧可自殺也不願意殺了你。於是我就成了一個桑雅生--那是我的自殺。」
七百年前這個人真的殺了我,他對我下毒。他當時就是我的門徒........但是沒有猶大,耶穌就很難被發現。我覺知地死了,於是我贏得一個帶著覺知出生的機會。我選擇了我的母親和父親。
在這個地球上,每個片刻都有千千萬萬的人在做愛。千萬個未降生的靈魂等著進入一個子宮。而我為了那個片刻等了七百年,感謝存在我發現了它。對於千百萬年而言,七百年僅在轉瞬之間。只有七百年--是的,我在說「只有」--我選擇了一對貧窮而親密的夫婦。
我從不認為我父親曾帶著對我母親的目光看過其他女人。那是無法想像的--即使對我這樣充滿想像力的人--我的母親,就算在夢裏,也沒見過其他男人........不可能!我很清楚他們倆,他們那麼親密,那麼滿足,雖然很窮........貧窮但仍然富裕。在貧窮裏他們有著親昵的富裕,為他們對彼此的愛而富裕。
很幸運地,我從沒見過我的父母吵架。我說「很幸運地」是因為很難找到一對夫婦不吵架。當他們有時間去愛時,只有神才知道,或許他也不知道,畢竟他也要照顧自己的妻子........特別是印度教的神。至少基督的上帝會快樂一些:他沒有老婆,根本連女人都沒有,哪來的老婆呢?因為女人比老婆要危險。一個老婆你還能忍受,但一個女人........你又會變成一個笨蛋!你無法忍受一個女人,她會「吸引」你,而老婆會讓你「排斥」。
看看我的英文!加上引號,這樣就沒有人會誤解我--雖然你仍然會誤解我。但嘗試一下,加個引號:老婆是「排斥」,女人是「吸引」。
我從沒見過我的父母吵架,即便是嘮叨。人們總談論奇跡,我見過奇跡:我的母親從沒對我的父親嘮叨過。這真是奇跡,因為幾個世紀以來,女人已經被男人訓練得很聰明--她們嘮叨。嘮叨是偽裝的暴力,只是它帶著面具。
我從未見過我的父母有吵架的傾向。
當我父親死的時候我很擔心我的母親。我不敢相信她還能活下去。他們對彼此的愛是那麼深,幾乎融為一體。為了我她活下去了。
我一直很擔心她。我想留她在我身邊,只是為了她能心滿意足地死去。現在我知道了,我看到她了,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們--有一天你們也會來到那個世界--她已經開悟了。我是她最後的依靠。現在沒有任何事她能依靠了。她是個開悟的女人--未受教育、間間單單,連什麼是開悟都不懂。真美!一個人可以不知道開悟而開悟,也可能一個人知道所有事而仍無法開悟。
我選了這對夫婦,簡單的村民。我本可以選擇國王與皇后。它掌握在我手裏。所有的子宮都任我去選,但我是簡單直接的:我只滿足於最好的。這對夫婦很窮。你無法理解,我的父親只有七百盧比,相當於七十美元。那就是他的所有財產,而我仍然選他作我的父親。他有肉眼無法看到的財富,一種隱形的寶藏。
你們中很多人都見過他,肯定也能感覺出他的美。他很普通,你可以把他稱作一個村夫,但無法丈量的富裕--不屬於這個塵世,如果有另一個世界的話........
七十美金,那是他的全部家當。我原先並不知道的。後來有一次他的生意垮了........而他很高興!我問他:「達達........」 我通常是這麼叫他,「達達」意味著父親........「達達,你馬上就要破產了,但你還這麼開心。怎麼回事?流言是假的嗎?」
他說:「不,那些謠言一點不假。破產肯定會發生的,但我很開心,因為我還存了七百盧比。那是我的啟動資金,我給你看那個地方。」
然後他讓我看了那個存了七百盧比的地方,並且說:「別擔心。我一開始只有七百盧比,其他的都不屬於我們讓它們下地獄去。我們所有的都藏在這了。這個地方我給你看了。你是我的長子,記住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我不曾告訴過任何人,以後也不會,因為他雖然很大方地告訴我他的秘密,但我不是他的兒子,他也不是我父親。他是他自己,我是我自己。「父與子」只是一種形式。這七百盧比仍藏在某個地方的下面,就算有人找到它也沒有用了。
我告訴他:「雖然你讓我看這個地方,我還是會當作沒看到。」
他說:「什麼意思?」
我說:「很簡單。我沒看到,也不想看到。我不會繼承任何東西,不管是什麼。」
從他的角度看,他是個有愛心的父親。就我自己而言,我不是個有愛心的兒子--原諒我。
他是個慈父,當我辭去大學的工作,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會擔憂。沒有一個朋友擔心過。誰在乎呢?--事實上,我的很多朋友為我騰出那張椅子而高興,現在他們可以擁有它。他們趕著要。只有我父親擔憂。我告訴他:「沒有必要憂慮。」
但我的話沒什麼用。他瞞著我置下了一筆產業,因為他很清楚,如果他告訴我,我會敲他的腦袋。他為我造了一個小洋房,完全是按我的喜好造的。你會很吃驚,那裏有空調,全部是現代設備。
那房子就在村子附近,河岸邊還有一片花園,只要一下樓我就能游泳........四周栽植著老樹古藤,被全然的寧靜環繞著。但他從沒告訴我。
還好我可憐的父親已經去逝了,不然我會給他帶來麻煩的。而他對一個流浪的兒子有這麼多的愛,這麼多的憐憫。
我是一個流浪漢。我從沒有為家裏做過任何事。他們一點都不會逼我。他們已經為我做了所有事。我不為其他原因選擇這對夫婦........為了他們的愛,他們的親昵,他們的合一。我就這樣又進入了七百年後的今天。
我的童年是金色的。我沒有用陳詞濫調。每個人都說他的童年是金色的,但卻不是這樣。人們只為他們年輕時的墜落而說他們的童年是金色的,而他們老的時候更加不堪,童年就變成「金色的」。我的童年不是鍍金的。我的年輕時代是鑽石一般的,如果我還有晚年,它會是白金。但我的童年是純金的--絕對不屬於文學,它是真實的。
我所有早年的時光都和我母親的父母住在一起。那些日子無法從記憶中抹去。即便我到了旦丁描述的天堂我也不會忘記。一個小村子,貧窮的人們,但我的外公--我是說我母親的父親--他是個慷慨的人。他也窮,但因他的慷慨而富裕。他把自己所有的給予了每個人。我從他那兒學到了給予,我接受了它。我從未見過他對乞丐或任何人說不。
我把母親的父親叫做南納,在印度這是外公的稱呼。
我把母親的母親叫南妮。我常問我外公:「南納,你從哪里娶到這麼美的妻子?」
我外婆看起來更像一個希臘人。當我看到莫塔在笑,我就想起了她。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我對莫塔很心軟。我無法對她說不。即使她的要求不對,我仍然會說:「好的。」我看到她的那一刻馬上就想起了我的南妮。或許她帶有希臘血統,沒有種族可以保留它的純度。特別是在印度--匈奴、蒙古、希臘和其他文明都曾征服並統治過印度。他們曾使印度的血統混合起來,而在我外婆身上是這麼明顯。她的特徵一點也不像印度,她看起來像希臘人,並且她是個很強壯的女人,非常強壯。我的南納不到五十歲就死了。我的外婆活到了八十歲仍然很健康,沒有人認為她會死。我承諾過她一件事,當她去逝時我會趕回來的,那會是我最後一次和家人聚在一起。她在1970年去逝,我必須履行我的承諾。
我的早年把南妮當作我的母親,那是成長的時期。這段時間是南妮照顧我,然後才是我的母親,而在那以後我已經長大了,也已經定型了,我的外婆給了我莫大的幫助。我外公也愛我,但他無法給我很多幫助。
他真的很有愛心,但更多的幫助是需要的--一種力量的給予。他總是很怕我外婆。某個方面而言,他是個懼內的丈夫。事實就是事實。他愛我,也很護我........但如果他是個懼內的丈夫,我能怎麼辦呢?百分之九十九的丈夫怕老婆,這沒什麼大不了。
我記起一件以前不曾講過的事。那是個黑乎乎的夜晚,外面正下著雨。有個賊溜進了我們的房子。很自然的,我外公會害怕。每個人都看出他在害怕,但他盡力裝出一副無懼的樣子。那個賊躲在小房子的一角,就在糖果包的後面。
我的外公常常嚼一種胡椒的萎葉。就像一個煙槍一樣,他總是嚼萎葉。他總是在製造那種煙葉,並且一整天都在嚼食。他開始嚼葉子然後吐到那個小偷身上,可憐的小偷就藏在角落裏。我的外婆通常和我睡在一起,當我看到這醜陋一幕,我就對她說:「這樣不對。就算他是個小偷,我們也不能有失紳士風度。吐煙?或者幹一架或者停止吐煙!」
我外婆問:「你打算怎樣?」
我說:「我要出去給那個小偷幾巴掌,然後把他扔出去。」那時我還不到九歲。
我外婆笑了,她說:「很好,我會跟著你--也許需要我的幫助。」
她是個高大的女人。我母親並沒有繼承她的任何特徵,無論是生理的美或是精神上的魄力。我的母親很普通,而我外婆卻很果勇。她跟著我出來了。
我很驚訝!我不敢相信我看到的。那個賊曾經教過我,我的老師!我真的狠狠地揍了他,更多是因為他是我的老師。我告訴他:「如果你只是一個賊我會原諒你,但你曾經教過我很多大道理,這天晚上你居然幹這樣的勾當!在我外婆抓到你之前趕快滾,否則她會把你碾碎的。」
她是個塊頭很大的女人,高大而美麗。我外公則是矮小而普通,但他們相處得很好。他從不和她衝突--他不能--所以這不是什麼問題。
我記得那個老師,村裏的梵學家,他有時會來給我補習。他也是村子裏教堂的祭司。他說:「我的衣服怎麼辦?你外公吐了我一身都是煙葉。衣服全染壞了。」
我外婆笑了,她說:「明天過來,我會給你一件新衣服。」她真的給了一件新衣服。而他沒來,他不敢,但她帶著我走到那個小偷家裏,給了他那件新衣服,並對他說:「沒錯,我丈夫不該把你衣服染髒,這樣不好。需要衣服時就到我這裏來。」
那個老師沒有再來教我........並不是有人對他說不,是他不敢來。他不僅沒來教我,連我們住的那條小巷都沒來過。但我每天都去他家門口吐口水來提醒他。我對他叫喊:「你忘了那天晚上了嗎?你還常教我要真誠,全是廢話。」
至今我都能看到他低著眼,無法回答我。
我外公想請一個偉大的占星家來給我制生日表。雖然他不是很富--其實談不上有錢,但在村子裏他是最富的--他準備為這張生日表付出任何代價。他長途跋涉到瓦臘納西去見這個有名的人。看到我外公帶的出生時日後,這個占星家說:「我很抱歉,我只能在他七歲以後制這張表。如果這孩子存活下來,我會免費為他制生日表,但我不認為他會活下來。如果他能活過這段時間,那真是奇跡。因為他可能在這之後成為一個佛。」
我外公帶著眼淚回家了。我以前從未見過他掉淚。我問:「怎麼了?」
他說:「我還要再等幾年。誰知道我能不能活過這些年呢?誰知道那個占星家能不能活下來。因為他已經很老了。而且我操心。」
我說:「操心什麼?」
他說:「我不是操心你會死,我操心你會不會變成一個佛。」
我笑了,他也掛著淚笑了,然後他自己說:「我為什麼要擔心呢。沒錯,變成一個佛有什麼不好?」
當我父親聽說了占星家的話,他自己把我帶到瓦臘納西--那是以後的事了。
在我七歲時,有個占星師來到我外公的村子找我。當一匹漂亮的馬駒停在家門口時,我們都衝了出去:那匹馬看起來很忠誠。馬背上的人正是那個聞名的占星師。他對我說:「你還活著?我已經做好了你的生日表。我很擔心,像你這樣的人不會活很久。」
我外公賣掉房子裏所有的裝飾物在村子裏辦了一次盛宴,慶祝我將來會成為一個佛。那一刻是我不敢相信的,他只為了一個詞「佛陀」就如此高興。
當每個人都離開後,我問他:「『佛』是什麼意思?」他說:「我不知道,它聽起來很好。我只是個耆那教徒。我會去找一佛教徒問清楚的。」
那個小村子裏沒有和尚,但他說:「如果有一天一個比丘經過這裏,我們就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了。」
但他真的很高興,因為那個占星師說我會成佛。他後來對我說:「我猜『佛』肯定意味著很有智慧的人。」印度語中『Buddhi』意味著智慧,所以他想『Buddha』(佛)意味著智慧的人。他非常接近了,幾乎猜對了。唉,他沒活下來,否則他會看到成佛意味著什麼--不是字典裏的意思,是成為一個活生生的,覺醒的人。那樣的話我可以看到他跳舞,他會見到自己的外孫成佛了。光是這些就夠讓他開悟了!但他死了。他的死給我帶來意義非凡的體驗........關於這點,以後再說。 幾點了?
「八點半了,巴關。」
好,再給我五分鐘........
應該結束了,但它真的很美,我很感恩。謝謝你們。
第三章 星相家的預言
一次又一次,奇跡的早晨........日出與樹木。這是個雪花的世界。放在你的手心就融化了。沒有什麼留下,只有一只濕淥淥的手。但是你看,只是看,這些雪花會像世間其它花朵一般美麗。這樣的奇跡每個早晨都在發生,甚至每個午后,每個黃昏,每個黑晝,二十四小時,一天又一天........這些奇跡。而人們去教堂、寺廟、清真寺和猶太教會裡膜拜神明。這個世界充塞著笨蛋--抱歉,不是笨蛋,是白痴,無可救葯的愚蠢。只有在寺廟裡才能找到神嗎?她現在不就在這裡嗎?
帶著尋找的念頭是愚蠢的。尋找的人總是看得太遠,而神是這麼貼近,她比你的心跳更近。當我每個片刻都看到奇跡,我很吃驚,這怎麼可能,這樣的創造!但是它是可能的,只因為造物主不存在。否則,你的每個星期一都將是重復的,因為造物主只用了六天來完成這個世界,然後就搞定了。沒有造物主,只有創造性的能量--百萬種能量,它們溶解、相融、出現又消失、聚合又分離。
這就是為什麼我說教士離真實更遠,而詩人更接近真實。當然詩人無法達成它,只有神祕家到達成過........「達成」這個詞不對:他變成了它,或是發現了他的本來面貌。
人們問我:「你相信占星嗎?宗教呢?........這些還有那些呢?」我不相信任何東西,因為我知道。這又讓我記起前幾天告訴你們的故事........那個年邁的占星師來了。我的外公不敢相信他的眼睛。這個人非常有名氣,如果他去造訪皇宮,國王都會覺得意外,而他來到我外公的屋子。我不得不說那算是個屋子,實際上那只是用泥墻圍成的,連分隔的廁所都沒有。他訪問了我們,而我立即成為這個老人的朋友。
雖然我當時才七歲,斗大的字不識一個,而我看著他的眼睛........我可以讀出他的眼神--它們不需要你的無線電測候器。我告訴這個占星師:「這有點奇怪,你趕了這麼遠的路只是來制我的生日表。」
瓦腊納西在那個年代,即使今天,離那個小村子仍然很遠。這個老人說:「我承諾過的,承諾必須被履行。」他說這句話的方式使我震動--「承諾必須被履行」--這個人是真正活著的!
我告訴他:「如果你是來履行承諾的,那麼我能預測你的將來。」
他說:「什麼!你能預測我的將來?」
我說:「沒錯。你當然不會成佛,但你會成為一個比丘,一個桑雅生。」
比丘就是佛門的桑雅生。
他笑著說:「不可能!」
我說:「你可以打賭。」
他問我:「好,賭注呢?」
我說:「無所謂。你可以下任何賭注,因為如果我贏了,我就是贏了;如果我輸了,我不會輸掉任何東西,因為我一無所有。你在和一個七歲小孩打賭。你不明白嗎?我什麼也沒有。」
你會很吃驚地知道,我那時是赤身裸體地站在那兒。在那個窮困的村子裡,這是不被禁止的,至少對一個七歲小孩而言,他可以光著身子到處跑。那不是在英國殖民地!
我仍然能看到我自己正光溜溜地站著,站在占星師的面前。全村的人都聚集在周圍聽著我和他的對話。
那個老人說:「好吧,如果我成為桑雅生,一個比丘,」--他亮出一個嵌著鑽石的金色懷錶--「我就把這個給你。那麼你呢?如果你輸了呢?」
我說:「我就只是輸了。我什麼都沒有,沒有金錶可以給你。我只是謝謝你。」
他笑著離開了。
我不相信占星術,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占星術是胡扯,但有百分之零點一是純真的。一個帶著洞見、直覺與單純的人當然能夠看到未來,因為未來並非不存在,它只是隱藏在我們的眼睛裡。
或許只是一層薄薄的思想帷幕分開了現在與未來。
在印度,新娘的臉是被「goodnight」遮住的。這個詞很難翻譯,就是一種面紗,她用面紗遮住她的臉。那就是未來隱藏的方式,只是一層薄薄面紗。我不相信占星學,我是說百分之九十九的占星學。剩下的百分之零點一我不需要相信,它是真實的。我知道它是怎麼運作的。
那個老人是第一個例證。可是很奇怪:他能看到我的將來,當然是相當含糊的,還帶著各種可能性,但他卻不能看到他自己的將來。不僅如此,當我說他會成為一個比丘時,他還和我打賭。
十四歲的時候,我常常和我父親的父親去瓦腊納西。他要經營他的生意,而我固執地要和他一起去。在瓦納腊西和桑麻斯的路途間,我攔下一個年老的比丘,並對他說:「老朋友,你還記得我嗎?」
他說:「我以前從沒見過你--我怎麼會記得你?」
我說:「你或許忘了,但我還記得你。那塊錶呢,那塊嵌著鑽石的金錶呢?我就是那個和你打賭的孩子。是時候讓我向你討回來了。我說過你會成為一個比丘,而你現在就是。給我那塊錶。」
他笑了,從口袋里掏出那塊美麗而陳舊的懷錶,含著淚給了我,然後--你相信嗎--他觸碰了我的腳。
我說:「不,不。你是個比丘,一個桑雅生,你不能觸碰我的腳。」
他說:「忘記那些吧。你是個比我還要偉大的占星師,讓我觸碰你的腳。」
我把這塊錶給了我的第一個桑雅生。這個桑雅生名叫瑪安娜瑪杜──當然是個女人。因為我就是要這樣。沒有人曾像我一樣點化女人為桑雅生。不僅如此,我要點化一個女人成為我第一個桑雅生,只是為了讓事情平衡。
佛陀在點化女人之前猶豫了........即使是佛陀!他的一生中只有這件事像根刺一般傷痛著我,沒有其它的了。佛陀猶豫了........為什麼?他怕比丘尼會擾亂他的門徒的修行。什麼道理!一個佛陀會怕毀了他的計劃!讓那些笨蛋被擾亂,如果他們願意的話!
馬哈維拉說沒有人能在女身中達成夏莫克,終極的自由。我必須為這些人懺悔。穆罕莫德從不允許女人進入清真寺。即便是現在,女人也不被允許進入清真寺,甚至在猶太教會里,女人只能坐在走廊邊,而不是和男人一起。
英得拉甘地告訴我,她訪問以色列時去了耶路撒冷,她不敢相信以色列的首席議員和她都坐在陽台上,而所有男人卻全坐在樓下的大廳裡。
她沒有認識到即使是首席議員,身為女人,也是不允許進入猶太教會的。她們只能在陽台上觀看。這很不尊敬,這是侮辱。
我必須為這些人感到抱歉,為摩西、為馬哈維拉、為佛陀,還有耶穌,因為他在十二個使徒中沒有選任何一個女人。當他被釘在十字架上,那十二個笨蛋全都不見了。只有三個女人留下──瑪達琳娜、瑪利和瑪達琳娜的姐姐──但即便是這三個女人都沒有被耶穌選用,她們不屬於被選用的少數人。那些人全溜了。好極了!他們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在危險時分,只有女人留下。
我在以後還要為這些人道歉,而我的第一個道歉就是點化女人為桑雅生。你會驚訝地知道這整件事........
安娜瑪杜的丈夫,當然,他想要第一個被點化。這件事發生在喜馬拉雅,我在馬納里有一個靜心營。我拒絕了她的丈夫:「你只能成為第二個,而不是第一個。」他非常生氣,在那一刻就離開了靜心營。不僅如此,他還成了我的敵人並加入了莫拉吉*德塞。後來,莫拉吉*德塞昇為首席議員,這個人用盡辦法說服他把我關進監獄。當然,莫拉吉*德塞沒有這樣的勇氣,一個喝自己尿水的人不可能有這樣的勇氣。
他是個絕對的笨蛋........再次抱歉........絕對的白痴。我只把「笨蛋」保留給戴瓦吉,那是他的專利。
安娜瑪杜仍然是個桑雅生。她住在喜馬拉雅,靜靜地,什麼也沒說。從那以後,我的努力就是盡力把優先權給女人。有時我看起來好像對男人不公平。我不是,我只是讓事情順從它的順序。在男人剝削女人的幾個世紀後,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鐘愛的第一個女性是我的岳母。你們肯定會吃驚。我結婚了?不,我沒結婚。那個女人是蓋迪邇的母親,但我叫他岳母,只是個玩笑。這麼多年過去後我又想起來了。我常叫她岳母,因為我愛她的女兒。那是蓋迪邇的前世。同樣的,這個女人很強大,就像我的外婆一樣。
我的「岳母」是個十分稀有的女人,特別在印度。她離開丈夫去了巴基斯坦,並和一個穆斯林結婚,而她是個婆羅門。她知道那有多大膽。我總欣賞膽氣的品質,因為你越有勇氣,你就越接近家園。只有鋌而走險的人才能成佛,記住!算計的人會有一個很好的銀行賬號,但無法覺悟。
我對那個七歲時就宣稱我將來的人很感激。一個真正的人!一直等我到七歲才為我製生日表--真有耐性!不僅如此,他還從瓦腊納西來到了我的村子。
那兒沒有公路,沒有鐵路,他不得不騎在馬背上長途旅行。
當我在去桑麻斯的路上遇見他並告訴他我贏了那場賭,他馬上就給我那塊錶說:「我想把整個世界都給你,但我沒有任何東西。其實我不該擁有這塊錶,但為了你,我這些年一直存著它,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當我成為一個比丘時,我惦著的不是佛陀,而是你──一個赤裸的七歲男童,你是這個國度最偉大的占星師。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說:「我不知道。我看著你的眼睛,我能看到,這個世界給你的任何東西都不會讓你滿足。我看到你對神性的渴望。只有一個成為桑雅生的人會渴望神性。」
我不知道那個老人是否還活著。他不可能活著,否則他會四處打聽我並且找到這裡。
但那些時光,在村子裡的那些日子,是精彩絕倫的。他們仍然談論著那場盛宴。最近有個人從那村子來到這,他說:「我們還在聊你外公在村子裡辦的那場盛宴。這種事真是空前絕後。」我為了他們的高興而高興。
我很喜歡那匹白馬。蓋迪邇也會喜歡的。那些馬從路旁經過時,她常常指給我看。
「瞧,」她會說:「那些馬真俊。」
我見過許多馬匹,但沒有哪匹馬比得上那個占星師的坐騎。它是我見過的駿馬中最美的。或許那是因為我的童年。或許因為我沒法比較它們,但相信我,不論我是不是一個小孩,那匹馬都那麼美。它非常強健,應該有八匹馬的馬力。
那些日子是金色的。那些歲月裡發生的每件事都像電影一般從我眼前流過。很難相信我會興趣於........
不........阿蘇在看她的錶。離看錶的時間還長著呢。別像「口渴的加拿大」(CanadaDry,一種飲料)--放鬆。不要這麼渴。你在這種時候看錶,而你不知道你擾亂了什麼。這不是一聲「扑通!」
我說什麼來著........?那些時光是金色的。那九年中發生的每件事都像電影一樣從我眼前流過。
很好,電影又回來了,除了阿蘇和她的錶。
是的,那是金色年華。事實上它比純金還要絢眼,因為我外公不僅愛我,他也愛我做的每件事。而我所做的那些事你都可以稱作惡作劇。
我是個永不停歇的搗蛋鬼。一整天他都會聽到對我的報怨,而他還總是不亦樂乎。這就是這個人的偉大與美。
他從不懲罰我。他從不對我說「做這個」或「別做那個」。他只是允許,絕對允許我成為我自己。而我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體驗了道的滋味。
老子說:「大道如水。水流傾泄於大地應允它的方向。」那些歲月就是這樣。我是被應允的。我想每個小孩都該有這樣的童年。如果我們能把這些時光給予世上的每個孩子,我們會造出一個金燦燦的世界。
那些日子是豐富多彩的,太豐富了!那麼多事,很多插曲我都沒告訴過任何人........
我常常在那口湖水裡游泳。我外公當然會擔心。他委派了一個奇怪的人來看護我,就在小船裡跟著。在那個原始的村子裡你無法想像「小船」什麼是意思。它叫原木舟,不過是一條被鏤空的樹幹。它是圓柱形的,所以划起來很危險。除非你是個專家,否則你無法划動它。它在任何時刻都可能顛覆。只要稍微不平衡你就會沒命。這非常危險。
我從原木舟的划動中學到了平衡。沒什麼比這更有幫助了。我學到了「中道」,因為你必須在絕對的中間:偏這邊,你會翻船;偏那邊,你也會翻船。你幾乎無法呼吸,你必須絕對的寧靜,唯有如此才能划動原木舟。
那個派來看護我的人,我叫他怪人。為什麼?因為他的名字叫布拉,它的意思是「白種人」。他是村里唯一的白人。他不是個歐洲人,只是碰巧他看起來不像印度人。他看起來更像歐洲人但他不是。她的母親很可能在英國兵營里工作然後就在那兒懷孕了。這就是為什麼沒人知道他的名字。每個人都叫他布拉。布拉意味著白人。這不算是個名字卻成了他的名字。他是個格外起眼的人。他從小就來到我外公身邊。雖然他只是個傭人卻享有家庭成員的待遇。
我把他叫作怪人,也因為我雖見過世上千千萬萬的人,但像布拉這樣的人卻很稀有。他是個你可以信任的人。你可以告訴他任何事,他將永遠保留那個祕密。這個事實只是在我外公死去的時候才被我的家人了解。我外公把所有的鎖匙和土地都委托給他。不久後我的家人來到格達瓦拉,他們問了這個最忠心的僕人:「那些鎖匙呢?」
他說:「主人告訴我。『除我之外,永遠別給任何人看這些鎖匙。』原諒我,但除非他本人問我,否則我不會把它給你們。」而他從沒有交出那些鎖匙,所以我們不知道這些鎖匙藏在那里。
多年以後,當我又定居在孟買,布拉的兒子來到我這把鎖匙給我說:「我們等了你很久,但沒人來。我們已經看護那些財產很久了。」
我把鎖匙還給他並對他說:「現在每件東西都屬於你了。那些房子、莊稼和錢都屬於你,它們是你的。很抱歉我以前從不知道這件事,但我們都不想回去再體驗那種痛苦。」
他是個真正的人!但這樣的人以前曾在地球上存在過。他們漸漸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狡猾的人類。這種人是地球上的鹽。我把布拉叫作怪人,因為在爾愚我詐的世界裡,做個簡單的人就意味著怪人。他會是個離群的人,不屬於塵世。
我外公有著常人夢寐以求的大片土地。因為在那個年代,在印度的那些地方,土地是絕對免費的。你只要去中央政府申請。這就夠了──那些土地是給你的。我們擁有一千四百英畝的莊稼地。當我外公病倒時,布拉說沒有他就活不下去。他們是這樣親密無間。當我外公死去時,我們把他從卡瓦達帶到格達瓦拉,因為卡瓦達沒有醫療設備。
我外公的屋子是村里唯一的屋子。
當我們離開卡瓦達時,布拉把鎖匙交給他的兒子。在通往格達瓦拉的途中我外公死了,而由於受驚過度,布拉在第二天早晨再沒有從睡夢中醒來,他在那天夜裡死了。我的外婆、我的父親和母親都不想回卡瓦達,因為那里有我們痛苦的烙印,因為我外公是個很美的人。
布拉的兒子和我年齡相仿。就在前幾年,我的弟弟尼蘭卡和巴堤回到那里去取回那個房間和池塘的照片。
我出生的小屋,他們現在叫價一百萬盧比,他們知道我的一個門徒想賣下它們。一百萬盧比!那是十萬美元,你知道嗎?--我外公死去的時候它只值三十盧比。即便那種價格也不值。我們很驚訝有人準備把它給我們。它是那個國家一個非常原始的村落。只因為原始,它就被所有的人們遺忘了。人們需要有一點原始,至少有時候是這樣。一片森林、一叢灌木、甚至........一片汪洋........滿是星星的夜空。
人們不該只在乎他的銀行賬號。那是最醜陋的事。那意味著那個人已經死了!埋了他!燒了他!在他的葬禮上跳舞!銀行賬號不是人本身。
人,為了成為一個人,必須像山河大地花草樹木一般自然........
我外公不僅幫我了解了什麼是純真,那是生命的意義,他還幫我揭開了死亡的帷幕。他在我的膝蓋上死去........關於那點,以後繼續。
第四章 那那的死
我上次和你們說,與我相遇的那個占星師現在成了一個桑雅生........
我那時差不多十四歲,跟著我爺爺,就是我父親的父親。而我外公早已不在了,他在我七歲時死去。那個老比丘,非凡的占星師,他問我:「我是個占星的內行,平常也因習慣看過很多書--關於手紋、腳紋、面相等等。而你是怎樣預測出我會成為比丘的?我以前從沒這麼想過。是你在我這兒播下了種子,而從此以后我就只想著桑雅生了。你怎麼做到的?」
我聳聳肩膀。即使今天有人問我是怎樣做到的,我能做的還是聳聳肩膀,因為我沒有去做--我只是允許事物的發生。一個人只要學會跑在事情前面的藝術,人們就會認為是你去做它,否則做為是不存在的,特別是在我提到的這個世界。
我告訴那個老人:「我只是看著你的眼睛,而我看到了這樣一種純潔,我無法相信你還不是個桑雅生。你早就該成為桑雅生了,現在太晚了。」
從一種角度看,桑雅生總是嫌晚;另一種角度看,它總是太突然........兩種看法都沒錯。
現在輪到那個老人聳肩膀了。
他說:「你讓我困惑。我的眼睛怎麼能給出線索呢?」
我說:「如果眼睛無法提供線索,那麼占星術就是無稽之談。」
占星這個詞當然和眼睛無關,它和星星有關。但一個瞎子能看星星嗎?你需要眼睛去觀察。
我告訴那個老人:「占星不是星體的科學,而是觀察的科學,即便是在陽光耀眼的白晝觀察。」
有時候這種事會發生........當師父敲他弟子的腦袋。就這個早上,阿蘇,還記得當你看錶的時候我用汽水瓶敲你的腦袋嗎?現在想起來了?上一次你錯過了。那就是占星術所意味的。她今天早上體驗了一丁點--我想她再也不會去看錶了。
但是拜托,請你一次又一次地去看,這樣我就能一次又一次地敲你腦袋。這只是開始。否則你怎麼能注意呢?原諒我,但要一直允許我敲你。我會一直準備好請求你的原諒,但我從不會準備說以後不再敲你。其實,第一次只是為第二次做準備,敲得更沉。
這裡有個奇怪的夥伴。我是個老猶太了。有句諺語說:「一次猶太,永遠猶太。」我有一次是個猶太人,我知道那句諺語的真實性。
我仍然是個猶太人,坐在我右邊的是個百分百的猶太人,戴瓦吉。那邊,在我腳邊,坐著德瓦拉,有些猶太血統。你看他鼻子就知道........否則他從哪來那麼漂亮的鼻子?
還有蓋迪邇,如果她還在這兒,她也不是英國人。她也曾是猶太人。第一次我想讓你們知道,她不是別人,正是瑪達琳娜!她愛耶穌,但錯過了他。他過早地被釘在十字架上,而女人需要的是時間和耐心,可他當時才三十三歲,是個適合玩橄欖球的年齡,如果你再大一些,該去看看橄欖球賽。
耶穌死得太早。人們對他太柔和了........我意思是說對他太殘酷了。我希望他們柔和些,所以這個詞就這麼蹦出來了。蓋迪邇,這次你不能錯過。不論你做什麼,不論你怎麼試圖逃跑........我不是耶穌,沒那麼容易在三十三歲就被釘在十字架上。而且我可以很有耐心,即使對一個女人而言,這很困難........我知道很難,非常非常難。一個女人可以真的成為一種頸痛!
我從沒有頸痛,感謝上帝!但我了解背痛。如果背部都痛成這樣,那麼發生在脖子上會有多痛。而頸部就是背部的頂點。但不管你是我的頸痛還是背痛,這沒關係。你這次不能錯過。
如果你這次錯過,你就無法再找到像我這樣的人了。
耶穌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被找到。人們可以在任何時刻開悟。但要找個像我這樣的人--經歷了千萬種方法,千萬次生命,像蜜蜂一般從數百萬種花朵中採集芬芳--這很難。
如果一個人錯過我,也許他就永遠錯過了。但我不允許它發生在任何我的人們身上。我知道所有方法來砍掉他們的狡詐、他們的頑固、他們的圓滑。而我不在乎什麼天高地厚。我只在乎我的人們,那些真正在探尋自己的人。
就在今天,我收到一本德國新書的翻譯版。我不懂德文,所以必須讓別人幫我翻譯描述我的那一段。我從沒有對任何笑話笑得那麼厲害,但那不是笑話,它是本很嚴肅的書。
那個作者費了55頁的篇幅來證明我只是被照明(illuminated)了,而不是被光耀(enlighten)了。(注釋:單詞illuminated和enlighten都意指成道開悟)好極了!真的很好!--只是被照明了,沒有被光耀。而你會很吃驚地知道,幾天以前,我收到另一本屬於同等白痴的書,作者是個荷蘭教授。荷蘭與德國差不了多少,他們穿一條褲子。
我順便告訴告訴你們,葛吉夫通常根據一種標準給所有人分類。
他也有些關於白痴的分類。至於那倆德國人和荷蘭人,我很幸運地忘掉了他們的名字,都是同樣的笨蛋........不,不是笨蛋--我把這留給我的猶太門徒,戴瓦吉--是白痴。那荷蘭白痴在論文中證明,或懶散地證明,我只是被光耀了,而沒有被照明。現在,這倆白痴應該彼此碰面然後來一場摔角,用他們的書和論辨來扁對方。
就我而言,一次性且永久性地,讓我對世界宣稱:我即沒有被照明,也沒有被光耀。我只是個非常普通,非常簡單的人,無法用任何程度的形容詞來描述的簡單。我已經燒了我的文憑。
那些白痴總是問同樣的問題──根本沒什麼區別。這真是奇跡。每件事在印度、英國、加拿大、美國、德國都會有所不同──但白痴例外。白痴是普遍的,到處都是。你能從任何地方體嘗,全都一樣。也許佛陀會同意我,畢竟他說過:「對佛性的體嘗就像大海一般:不論在哪裡,你都能嘗出鹽的味道。」也許就像體嘗佛性一般,buddhus──印度語對白痴的稱呼──嘗起來也是一樣的。這很好,但只限於印度語,「buddha」(佛)與「buddhu」來自相同的詞根,幾乎成了同一個詞。
我一點不在乎你是否相信我開悟了。
有關係嗎?那家伙真的在乎,在他的小冊子裡花了50頁篇幅,說明我是否被光耀了。那只證明了一件事,他是個一級白痴。我只是我自己。為什麼我要被照明或被光耀?這真是天大的學問!照明和光耀有什麼不同嗎?或許你被光耀了只因為那裡有電,又或許你只被照明了當那裡只有燭光?
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區別。我兩者都不是。我自己就是光,即不被照明也不被光耀,我把這些詞拋得老遠老遠。我看到它們像灰塵一般攪和著,遠離我一去不返的路途,只留下沙子上的足印。
這些所謂的教授,哲學家,心理學家──為什麼他們在乎像我這樣一個人,一個毫不在乎他們的可憐人?我活在我的生命中,我自由地用自己的方式活著。他們為什麼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拜托,沒有這55頁會更好些。這個可憐的教授浪費了多少個小時?他可以在這段時間就被照明的,或者至少被光耀。而那個荷蘭人也可以在其間被光耀,如果沒有照明的話。倆人都會了解到:我是誰?
然後只有靜默留下。
沒有什麼要說
或許有首歌要唱
或許一曲舞蹈
又或許準備一杯清茶
靜靜啜飲。
........
茶的滋味比所有哲學都重要。
記住,阿蘇,這就是我為什麼說加拿大只有一樣東西值得一提:就是口渴的加拿大,那種飲料。真的很美──我愛它。世上所有飲料中那是最好的。現在你笑了。你可以去看錶了。沒必要把它藏在袖子下面,或藏在後面偶爾偷偷地看。我一點不在乎現在幾點了。即使我問起它,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為了安慰你。否則我會講個沒完。我不是個屬於時間的人。看看我花了多少時間來接回間斷的思路。
我母親的父親突然病了。他死得不是時候。他還不到五十歲,或者還要更年輕些,比我現在還年輕。我外婆只有五十歲,處於她美麗年華的頂峰。你會很吃驚地知道她出生於卡迦拉赫(Khajuraho),那是個根據地,最古老的坦德瑞喀斯(Tantrikas)根據地。她總是對我說:「你再大一點的時候,千萬別忘記去卡迦拉赫。」我不認為任何父母會這樣建議他們的孩子,但我外婆很稀有,她勸說我去卡迦拉赫。
卡迦拉赫由千萬樽雕塑構成,都是關於赤裸裸的性愛。那里有幾百座廟宇。很多已經成了廢墟,但還有一些保留著,也許它們已經被遺忘了。
聖雄甘地想把那些廟宇埋到地下去,因為那些石雕,那些雕塑如此誘人。
而我外婆仍然誘惑我去卡迦拉赫。擁有這樣的外婆,多麼幸運!她本人是這樣美麗,一樽雕塑,絕對希腊式的。
當瑪塔的姐姐西嫫來見我時,那一刻我無法相信,因為我外婆有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面孔,一樣的膚色。西嫫不像歐洲人,她更黑點。而她的臉部特征與我外婆完全吻合。阿拉,我想,我外婆死了,否則我要西嫫去見見她。而你知道嗎,即便在八十高齡時,她仍然美麗,那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當我外婆去逝時,我從孟買趕回去見她。即使在死亡中她也這樣美........我無法相信她是死的。猛然間,卡迦拉赫的所有雕塑對我而言都被注入了生命。在她的遺體中,我看到了卡迦拉赫的整個哲學。我在見到她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跑到卡迦拉赫。那是對她表達敬意的唯一方式。現在的卡迦拉赫比以前更美了,因為我看到她無處不在,在每一尊雕塑中。
卡迦拉赫是無與倫比的。這個世界有廟宇千萬,但卡迦拉赫是無雙的。我正試圖在禮堂裡建一座活生生的卡迦拉赫。不是用石雕,而是那些擁有真愛的人們,那些真正活著的人們,具有生命感染力的,只要觸碰他們就會讓你震撼,那是一種電擊!
我外婆給予我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她堅持要我去卡迦拉赫。
在那些日子,卡迦拉赫是完全未知的。但她如此堅持以至於我不得不去。她很固執。也許我從她那兒繼承了這種品質,或許你可以說它是惡習。
在她生命最後的二十年裡,我正旅行於印度各地。每次我經過那個村子,她都會對我說:「聽著:火車已經啟動後就不要跳進去了,而火車停站前也別跑出來。第二,旅行時別和車廂裡的人爭辯。第三,記住我還活著,一直在家等你。我在家裡可以照顧好你,為什麼你總在全國各地跑來跑去?你需要照顧,而沒有人能像我一樣給你這樣的照顧。」
二十年了,我總是不斷聽到這樣的建議。現在我可以告訴她:「至少在另一個世界裡,請別擔心。第一,我不再靠火車旅行了,事實上我根本沒有在旅行。所以沒有上下車的問題。第二,蓋迪邇會照顧我的,她將和你做得一樣漂亮。第三,記住當你還活著等我的時候,繼續等我,我會很快回家的。」
我第一次去卡迦拉赫只是因為我外婆的嘮叨,但自從那次以後,我去過三百多趟。在這世上我從沒去其他地方這麼多次。
原因很簡單:你無法耗盡這種體驗。它是取之不竭的。你越了解,你就越想了解更多。卡迦拉赫廟宇的每個細節都是一個奧祕。每個廟宇肯定都動用了千萬工匠耗時百年之久。我從沒見過其它像卡迦拉赫這樣能稱之為完美的事物,即使是泰姬陵。泰姬陵有它的敗筆,但卡迦拉赫是無瑕的。泰姬陵不過是美麗的建築物,卡迦拉赫則涵蓋了新人類的所有哲學與心靈。
當我看到那些赤裸的──我不能說是「暴露的」,原諒我。「暴露」是色情的,「赤裸」是完全不同的現象。在字典裡它們可能沒有區別,但字典不是一切,存在才重要。那些石雕是赤裸的,但不暴露。但那些赤裸的麗人........或許有一天,人類能夠達成它,這是種夢幻,卡迦拉赫是一種夢幻。而聖雄甘地想把它們埋到地下,這樣就沒有人會被它們引誘。我們應該感謝拉賓德蘭納*泰戈爾,他制止了甘地這樣做。他說:「讓那些廟宇保留原樣吧........」他是個詩人,能領會它們的奧妙。
我去了卡迦拉赫這麼多趟,以至我都忘了次數。只要一有時間我就趕去卡迦拉赫。如果我失蹤了,我的家人會很自然地說我去了卡迦拉赫,到那兒找我。
而他們一點沒錯。我不得不向廟宇的管理員行賄,這樣他就謊稱我不在那兒。這是供認,因為那是我唯一一次對別人行賄,但它值得。我不為它感到抱歉。
事實上,你會驚訝,你知道我有多危險........那個受賄的管理員成了我的桑雅生。現在,是誰賄賂誰?首先我賄賂他謊稱我不在裡面,然後他漸漸地對我感興趣了。他把我賄賂他的錢都還給我。他可能是唯一一個把賄金如數退還的人。在他成為桑雅生後,他無法再留著那些錢。
卡迦拉赫──這個名字敲響了我喜悅的鐘聲。我外婆在那兒出生,無怪乎她會是這樣一個美人,勇敢與危險並存。美麗總是這樣,勇敢而危險。她做事果敢。我母親不像她,我為這感到抱歉。你無法在我母親那找到我外婆的特征。南妮是這樣一位勇敢的女人,她幫助我勇於挑戰任何事──我是說任何事情。
如果我想喝酒,她會供應的。她會說:「除非你完全地醉過,否則你無法擺脫它。」而我知道那是擺脫任何牽絆的方法。
我想要的任何東西她都會安排。我的外公,她丈夫,總是很害怕──就像世上的其他丈夫一樣,是只老鼠,一只漂亮的老鼠,一個好人,很可愛。但與她相比卻黯然失色。當他在我膝蓋上死去時,她幾乎沒哭過。
我問她:「他死了。你愛他。你為什麼不哭呢?」
她說:「因為你。我不想在一個小孩子面前哭,」──她是這樣的一個女人──「而且我不想安慰你。如果我自己開始哭,你也會跟著哭的,那麼誰來安慰誰?」
我必須描述那個場景........我在通往我父親那兒的一輛牛車裡,因為唯一的醫院在那兒。我外公病得不輕,不僅是重病在身,還昏迷不醒。車上僅留下我和她。我能了解她對我的憐憫。面對至愛的死亡她幾乎沒有哭,是為了我,因為我在那兒是孤單的,沒有人會來安慰我。
我說:「別擔心。如果你能忍住眼淚,我也能。」信不信由你,一個七歲孩童能忍住他的眼淚。
連她都困惑了,她說:「你不哭嗎?」
我說:「我不想安慰你。」
牛車裡的一群都是怪人。布拉,我早上提過,他正駕著牛車。
他知道他的主人死了,但他不會往車裡看一眼,由於他是個僕人,私人的事不適合他插足。他是這樣說的:「死亡是私人的事,我怎麼能看呢?我在座位上都聽到了。我想哭,我鐘愛他。我覺得像孤兒一樣──但我不能往車裡看,否則他永遠不會原諒我。」
一個奇怪的夥伴........南納就躺在我膝蓋上。我成了一個伴著死亡的七歲小孩,不僅是幾秒鐘,是持續的二十四小時。那兒沒有路,很難到達我父親的城鎮,路程很長。我們與一具遺體呆了二十四小時。我不想哭,因為我不想打擾我外婆。她也不想哭,因為她不想打擾一個七歲大的孩子。她是個真正用鋼鐵煉造成的女人。
當我們到達城鎮,我父親叫了醫生,你能想像嗎:我外婆在笑!她說:「你們這些文明人都是蠢蛋。他死了!沒有必要叫醫生。請盡快燒了他。」
每個人都為她的話感到震驚,除我以外,因為我了解她。她想讓肉體火化。是時候了........已經太晚了,你可以了解。她說:「我不會回那個村子了。」
當她說不再回那個村子,這當然也意味著我不會再在那個村子看到她。但她從不和我父親一家住在一起,她是個另類。當我住在我父親的村子裡,我的作息像數學一般精準:白天與父親一家待在一起,晚上則和我外婆一起。她以前單獨住在一座漂亮的平房裡。那房子很小,但真的很美。
我母親問我:「你晚上為什麼不在家裡呢?」
我說:「那不可能。我必須去外婆那兒,特別是晚上沒有我的南納陪著她,她會感到孤獨的。白天還過得去,周圍有很多人,她會有事情做的──但晚上她單獨一人在屋子裡,沒有我她會哭的。我必須在那裡!」我總是待在那兒,每個晚上都不例外。
白天我要上學。只有清晨和下午我會花幾個小時與家裡人一塊,我的母親、父親和叔叔們。那是個大家庭,而我則像個陌生人,我從不介入其中。
我的外婆就是我的家,她了解我,因為她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她是最清楚我的人,因為她允許我做每件事........是每件事。
在印度,光明節到來時,人們會開始賭博。
那種儀式很奇怪:三天之內,賭博是合法的,在那以後你去賭博不是被抓就是被罰。
我告訴我的外婆:「我想賭博。」
她問我:「你要多少錢?」
連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猜她會說:「不能去賭。」而她卻說:「想賭是嗎?」接著她就給了我一百盧比的錢票,並告訴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賭,因為一個人只能靠經驗去學習。
她的這種方法給了我莫大的幫助。一次,我想去找個妓女。我那時才十五歲,聽說有個妓女來到村子裡了。我外婆問我:「你知道妓女意味著什麼嗎?」
我說:「我不很清楚。」
然後她說:「那你必須去看看,但首先只是去看她唱歌跳舞。」
在印度,妓女會先來一段歌舞,但她的歌舞非常下三濫,而那個女人醜得讓我嘔吐!才到一半時間,在她結束歌舞表演並賣身之前,我就回家了。我的南妮問我:「為什麼你這麼早回來?」
我回答說:「好噁心。」
後來讀了吉恩-保羅*薩特的書<噁心>,我方才了解我那天晚上是怎麼回事。但我外婆甚至允許我去找妓女。我不記得她曾對我說不。
我想要抽煙,她說:「記住一件事:抽煙可以,但只在房間裡抽。」
我說:「為什麼?」
她說:「其他人會反對,所以你可以在房間裡抽。我會提供香煙給你。」她一直給我香煙,直到我說:「夠了!我再也不要了。」
我的南妮準備好最大的尺度來幫我經驗我自己。了解的方法就是去親身經曆,而不是被告知。父母們就是這樣另人反胃的,他們會不斷告誡你。一個小孩就是神的重生。他應該受到尊敬,應該被給予任何機會去成長,去存在──不是根據你,而是他們自己的潛能。
如果我的時間到了,那很好。如果時間還沒到,那更好。現在這取決於你,你想延長多久。你不是猶太,記住你只是猶太的降生,我是猶太的靈魂。它取決於你。
第五章 最意味深長的話
我談過南納的死,我的外公。只是現在我記起他從沒看過牙醫。多幸運的人!他去逝時還牙齒健全。你們看看我。當你檢查我的牙齒,我聽到你說缺了一顆。那就是為什麼我這麼嚴厲:只有三十一顆牙。那就是為什麼我敲腦門的時候這麼狠。很自然的,即使只缺一顆牙也夠讓我雙手無措,我的手除了敲腦門還能幹什麼呢?
我和我外公一起住的第一年就是這副德性,但我仍然被寵著沒有受罰。他從不說:「做這個。」或「別做那個。」相反的,他讓最順從的僕人布拉服務我並保護我。布拉常隨身帶著一支原始的槍。他保持一段距離跟著我。但那就夠讓村裡的人警醒,也夠讓我為所欲為了。
任何你能想象的事........比如倒騎在水牛背上讓布拉跟著。後來,在大學博物館裡,我看到老子倒騎水牛的雕像。我大笑出聲,博物館主任跑來對我說:「有什麼不對勁嗎?」因為我正按著肚子坐在地上。他說:「你怎麼了?」
我說:「沒事,別打擾我,別再讓我笑了,否則我會開始哭。離我遠點。我沒問題,只是想起小時候的事。我以前就是這樣騎水牛的。」
整個印度,尤其在我村子裡,沒有人會騎在水牛背上。中國人是很奇怪的一群,而老子是這群人中最怪的一個。但只有上帝才知道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自己都不清楚──在市場裡騎水牛,還倒著方向。我猜那是因為我喜歡任何荒誕的事。
那些歲月,如果他們能再給我,我已經準備好再次出生。但你知道,我也知道,沒有事物能夠被重復,否則誰願意呢?即使那些日子精採無比。
我出生在一個錯誤的星球。我後悔沒問那占星師為什麼我這樣淘氣。我無法離開它而生活,它就是我的養料。我理解那個老人,我的外公,也理解我給他帶來多少麻煩。他整天就坐在那墊子上(在印度那墊子意味著主人的富裕)聽到的報怨比客人的話還多。而他常常告訴他們:「他損壞的任何東西我都準備我賠償,但記住,我不會去懲罰他。」
他對我的耐心........即便是我也無法忍受。
如果給我一個那樣的小孩........我的天!只要一分鐘我就會把他扔到門外。那些年對我外公來講是個奇跡,極大的耐心。他變得越來越安靜。我看到它每天在增長。有一次我問他:「南納,你可以罰我。你沒必要這樣忍。」然後,你能相信嗎?他哭了!淚水還在眼眶裡,他說:「罰你?我不能那樣做。我可以罰我自己但不是你。」
從沒有一個片刻我看到他的眼角帶著氣憤的陰影──相信我,我做了一千個小孩能做的事。從早飯之前直到深夜,我都處在淘氣中。有時我會很晚回家──凌晨三點──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從沒說:「你太晚回來了。小孩子不該在這種時候才回家。」不,沒有過一次。事實上,在我面前他會避免去看墻上的鐘。
我就是這樣學會了信仰。他從沒帶我去他常去的教堂。我也常去那個教堂,但只在它關門的時候,去偷裡面的棱鏡。因為那教堂裡有很多樹枝形的裝飾燈。我想,我漸漸偷了幾乎所有的棱鏡。當他被告知時他說:「那又怎麼樣!我捐了那些燈飾,我也可以捐其它東西。他沒有偷,那是他南納的東西。是我建了這所教堂。」那個僧侶停止了報怨。那又如何呢?他只是在為南納服務。
南納以前每個早晨都去教堂,而他從們沒有說:「跟我一起去。」他從不灌輸我。那太好了........沒有灌輸。人性總是逼著無助的小孩去跟從你的信念。但他從沒有過這樣的意圖。是的,我說那是最偉大的意圖。當你看到有人以任何方式依賴你的那一刻,你就開始灌輸了。他從不對我說:「你是個耆那教徒。」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正展開人口普查。那個官員來到我們家。他問了一大堆問題。他們問我外公的宗教信仰。他說:「耆那。」他們就接著問我外婆的宗教。我的南納說:「你可以自己去問她。信仰是私人的事。我自己就從沒問過她。」怎樣的一個人!
我外婆回答:「我不相信任何宗教。所有的宗教對我而言都很幼稚。」那個官員震撼了。即使我都感到意外。她不相信任何宗教!在印度要找個沒有宗教信仰的女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她在卡迦拉赫出生,在一個沒有信仰的譚崔家庭。他們靜心,但不相信任何宗教。
對西方思想而言這很不邏輯:沒有宗教的靜心?沒錯........事實上,如果你相信任何宗教就無法靜心。宗教是對靜心的干涉。靜心不需要神明,不需要天堂和地獄,不需要對懲罰的恐懼,不需要歡娛的誘惑。靜心和思想無關,它遠離思想。而所有宗教都局限於思想。
我知道南妮從不去教堂,但她教我咒語。我現在會把它說出來。那是耆那咒語,但基本卻和耆那無關。它只是偶然和耆那教聯系在一起。
NAMO ARIHANTANAM NAMO NAMO
NAMO SIDDHANAM NAMO NAMO
NAMO UVAJJHAYANAM NAMO NAMO
NAMO LOYE SAVVA SAHUNAM NAMO NAMO
AESO PANCH NAMMUKARO
OM, SHANTI, SHANTI, SHANTI....
咒語很美,它很難被翻譯,但我會盡力的........先來欣賞原音的美:
NAMO ARIHANTANAM NAMO NAMO
NAMO SIDDHANAM NAMO NAMO
NAMO UVAJJHAYANAM NAMO NAMO
NAMO LOYE SAVVA SAHUNAM NAMO NAMO
AESO PANCH NAMMUKARO
SAVVA SAVV PAVPPANASANO
MANGALAM CHA SAVVESIM PADMAM
HAVAI MANGALAM
ARIHANTE SARNAM PAVJJAMI
SIDDHE SARNAM PAVYHYANI
SAHU SARNAM PAUHYANNI
NAMO ARIHANTANAM NAMO NAMO
NAMO SIDDHANAM NAMO NAMO
NAMO UVAJJHAYANAM NAMO NAMO
OM, SHANTI, SHANTI, SHANTI.
........
現在我試著翻譯:「我拜倒在阿裡罕塔斯的腳下........」阿裡罕塔斯是耆那的名字,就像佛語中的菩提沙瓦一樣:「一個到達終極卻對他人毫不關心的人。」他到達了家園又回到世間。他不創造宗教,他甚至不會去佈道,不會去宣稱自己的成道。當然,他首先必須被記住。那個記住是為了所有已經知道卻保持沉默的人。那種尊重不是為了頌詞,而是為了寧靜。不是為了服務他人,而是純然地為了對自我的達成。它與是否服務世間沒有關係。那是次要的。主要因素是自我達成。而對這個塵世而言,真正了解自己是如此困難。
就在這個早上,我給了蓋迪爾一張來自加州的汽車海報,上面寫著:「警惕!我為了幻覺而煞車。」這海報應該被貼在每輛汽車上──不僅是汽車,還應該貼在每個人的屁股上。人們活在幻覺中,那就是他們的生活──一場大夢。他們為了不存在的鬼魂煞車........或許是聖靈?但這和鬼魂是否神聖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它不存在。
而這多麼愚蠢!愚蠢的頂峰就是把聖靈帶進了基督的三位一體:上帝、兒子、還有聖靈!只是為了避免女人,他們放置了聖靈。
這一點也不神聖!你看到其中的騙局了嗎?他們無法放置一個母親,他們畫了一個母親卻寫上聖靈。那個聖靈已經毀了整個基督,因為它的根,它的基石是立於謊言與幻覺之上。
加州人可以被原諒──他們全是加州化的──但基督徒把那個醜陋的傢伙,那個聖靈帶進三位一體是無法被原諒的。聖靈對瑪莉亞的懷孕做了很不聖潔的事!你認為是誰讓那可憐木匠的妻子懷孕的?為什麼是聖靈?很好!非常神聖!那麼什麼又是不聖潔的呢?
有件事可以確定,那個基督試圖完全避開女人,完全抹掉她。他們甚至編造了一個家庭。如果一個小孩畫了一張全家福──父親,兒子和聖靈──你肯定會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母親呢?」
沒有母親哪來的父親?沒有母親哪來的兒子?即使小孩都理解你的邏輯,但基督教的空頭理論家則不。他不是小孩,他是個弱智兒。他的大腦有點微恙。特別他的左腦,不是空的就是塞滿垃圾──或許是理論化的垃圾,那本聖經──簡稱聖靈。
我是反對那傢伙的。讓我非常清楚地說:如果我遇到他........我想讓你明白,雖然我是個非暴力的人,但如果我遇到那個叫聖靈的家伙,我會殺了他。我會先對自己說:「讓所有的非暴力滾到地獄去,至少現在,幹掉這傢伙!然後我可以再變成非暴力的。」我會在他的地方放置一個女人。基督馬上就會找到它感覺了。
我給蓋迪爾的另一張加州海報上說:「這項工作最適合的人選或許是女人。」不是或許,是絕對,一個女人可以勝任聖靈的工作。沒有女人,它是就是一片沙漠:父親、兒子和聖靈!
耆那徒把達成自我卻沉醉其中忘記世界的人稱為阿裡罕塔斯。「阿裡罕塔斯」這個詞文學上意味著「一個殺死敵人的人」──而那個敵人正是自我。那段咒語的第一部份意思是:「我觸碰了那個達成自己的先知的腳。」
第二部份是:「NAMO SIDDHANAM NAMO NAMO。」這句咒語是古印度語Prakrit,它不是梵語。Prakrit是耆那的語言,它比梵語更古老。「梵」這個詞的意思是精細。你可以了解精細的意思,所以肯定有種語言比它來得更早,否則哪來的精細?「Prakrit」意味著原始的、自然的、未經修飾的。耆那教徒是對的,他們說這他們的語言是世上最原始的語言。
他們的宗教也是最古老的。
印度經典吠陀經提到耆那教的第一位師父,阿丁那撒。那意味著它比吠陀經還要原始。吠陀經是世間最古老的書籍,它描述了耆那的特桑卡拉,阿丁那撒,如此的尊敬使之能確認一件事:不可能是同時期的人寫了吠陀經。
要認出一個同時代的師父很難。他的命運會是被譴責,從所有可能的角度和方向。他不會被尊重──他不是個能被他人尊敬的人。這需要時間,幾千年,使人們來原諒他,唯有如此他們才開始尊敬他。一旦他們從責難他的罪惡感中解脫出來,他們就開始尊敬他,贊頌他。
這些咒語來自Prakrit,未經加工過。第二行是:NAMO SIDDHANAM NAMO NAMO --「我觸碰了那個成為自己存在的人的腳。」那麼,第一行和第二行有什麼不同呢?
阿裡罕塔斯從不往後看,從不操心服務、基督或其它事。而希達,有時候會伸出他的手來幫助沉淪中的人性,但那也只是有時候,並非總是如此。那不是必要的,那是他的選擇,他可以做也可以不做。
因此第三行「NAMO UVAJJHAYANAM NAMO NAMO...「我觸碰了師父的腳,尤瓦迦亞。」
他們的成就是相同的,但他們面對世界,他們服務於塵世。他們生活於其中卻又不屬於世間........但仍然在它裡面。
第四行:NAMO LOYE SAVVA SAHUNAM NAMO NAMO...「我觸碰了老師的腳。」你知道師父和老師之間微妙的區別。師父已經知道,並給予他所知道的。老師則接受了先知的資訊,將它完整無缺地散播於世界,但他本身並不知道。
這些咒語的設計者真美,他們甚至拜倒在沒有達成的人的腳下。這很奇怪,當我還是個小孩時我外婆就授予我這些咒語。我不知道是否有其他任何人有勇氣將它顯現,雖然耆那徒總是在他們的教堂裡重復它。但重復是一回事,授予是另外一回事。
「我觸碰了所有知道自己的先知的腳........」沒有區分,不論他們是印度教、耆那教、佛教、基督教、穆斯林。這句咒語說:「我触碰了所有知道自己的先知的腳。」就我所知,這是僅有的,沒有區分宗派的咒語。
其它四個部份和第五部份沒什麼不同,它包含了它們,卻又有著其它四部份所不具有的廣袤。第五行應該被寫在所有的教堂裡,不用顧慮它的所屬,因為它說:「我触碰了所有知道它的人的腳」它沒有說:「知道上帝的人。」甚至是「它」也可以被刪掉:我說「它」時只是為了翻譯的順暢。原意為:「触碰了那些知道的人的腳」──並沒有「它」。「它」只是為了滿足你們的語言,否則肯定會有人問:「知道?知道什麼了?知道的賓語是什麼?」沒有知道的賓語,沒有什麼要知道,只有知者。
這句咒語是唯一可以被稱為具有宗教性的,就像它不是由我外公給我,而是由我外婆........因為我在一個晚上問她。有一夜她說:「你看起來還醒著。你就不能去睡覺嗎?你是不是還計算著明天怎樣淘氣?」
我說:「沒有,但我有一個問題。每個人都有宗教信仰,而當人們問我:『你屬於哪個宗教?』我就會聳聳肩膀。現在,聳聳肩膀當然不是什麼宗教信仰,所以我想問你,我該說什麼?」
她說:「我自己就不屬於任何宗教,但我愛這段咒語,而這是我所能給你的一切----並不因為它是傳統的耆那,只因為我知道它的美。
我已經將它重復了百萬次了,而我總能發現無限的寧靜........只是感覺觸碰了那些知者的腳。我可以給你們這段咒語,比我所不能做到的還要多。
現在我可以說,那個女人真的很偉大。因為就宗教而言,每個人都在撒謊:基督徒,猶太徒,耆那徒,穆斯林--每個人都在撒謊。他們都談論著神,天堂和地獄,天使和各種廢話,但他們卻一無所知。她很偉大,並不因為她知道,而因為她無法對一個小孩撒謊。沒有人應該撒謊──至少對小孩而言那是不可原諒的。
小孩已經被剝削了幾個世紀了,因為他們願意信任。你可以很輕易地對他們撒謊,而他們會信任你。如果你是一個父親,或一個母親,他們會認為你們一定是真實的。人性就是這麼淪落的,淪落在光滑又濃厚的淤泥中,那是一層諸世紀以來對小孩的謊言形成的淤泥。
如果我們能做一件事,只是簡單的一件事:不要對小孩撒謊,對他們承認我們的無知,那我們就可以變成具有宗教性的,我們將把他們帶到宗教的旅途中。小孩子是天真的,讓他們逃離你所謂的知識。但你自己必須先成為天真的,誠實的,即使它將粉碎你的自我──而它將會粉碎,一定會。
我外公從不叫我跟他去教堂。我以前跟著他好幾次,但他會說:「離開。如果你想去教堂,自己一個人去。別跟著我。」
他不是個嚴厲的人,而這件事上他是絕對的嚴厲。我一次又一次地問他:「你能給我你的一些經驗嗎?」而他總會繞開它。當他在我的膝蓋上死去時,在那輛牛車裡,他睜開眼睛問:「什麼時候了?」
我說:「應該將近九點了。」
他沉默了一陣子,然後說:
「NAMO ARIHANTANAM NAMO NAMO
NAMO SIDDHANAM NAMO NAMO
NAMO UVAJJHAYANAM NAMO NAMO
NAMO LOYE SAVVA SAHUNAM NAMO NAMO
OM, SHANTI, SHANTI, SHANTI」
這是什麼意思呢?它意味著『Om』--那終極的無聲之聲。而他就如第一縷陽光下的露珠一般消失了。我現在正進入它........那兒只有寧靜,寧靜,寧靜........
南無阿裡罕塔斯南無南無........
我來到那些知道的人的腳下。
我來到那些達成的人的腳下。
我來到所有師父的腳下。
我來到所有老師的腳下。
我來到以往所有知道的人的腳下,毫無條件的。
嗡,山提,山提,山提。
第六章 分離
好的。
我的「好的」有點難過,因為阿蘇正在難過。諾亞方舟的成員是如此少,只要一人難過就會改變整個氣氛。她傷心是因為她的愛人離開了,而且有可能不會回來。
你們是否記得幾天以前我問她:「阿蘇,你的情人呢?」而她是多麼高興地說:「他很快會回來的。」
她可能沒有去想我為什麼問她。我不會不帶目的地問任何人。在當時目的可能不明顯,但它總是存在的。我所有的荒謬都會有一個原因。我所有的瘋狂背後都有著全然合理的暗流。
我問她,因為我知道她很快就會難過。歡慶吧,別擔心。我比你更了解你的情人。他會安頓好的。我也會。但在這諾亞方舟裡,不要難過。啊!你笑了,那很好。和情人有些小別總是好的,它將使你和你的渴望更深刻。它讓你忘掉以往的愚昧。突然間只留下美好的回憶。小小的離別會帶來新的蜜月。所以等待蜜月吧。我的門徒總能找到來我這兒的路。他們渴望這條路。他將會發現這條路的。
但很不幸的,「難過」這個詞總讓我想起那個德國人,阿赤姆.賽多。我的天,我這輩子都不要再提起他,而他還在那兒!都是因為你的難過........看看你都幹了什麼!所以永遠不要難過,否則那些人會進來的。
我正試在他的書中著找出是什麼使他認為我沒被照明。並不是我真被照明了──只是為什麼他覺得我沒被照明,為什麼他只覺得我被光耀了。我好奇地想看看他為什麼這樣總結。而我所發現的真的值得一笑。他說我被光耀的原因是........我所說的當然對整個人性有著重要的意義,但我沒被照明是因為「我說話的方式」。那真讓我覺得好笑。我很少大笑,而且只在我的洗手間裡大笑。只有鏡子知道。鏡子的美在於它不帶記憶。我笑是因為,他似乎知道很多成道的人,但卻找不到和他們相同的說話方式。我想對他用一句美國話:這個狗娘養的患了智力便祕。他需要開始運動,我意思是他需要吃些糞便。
我權威地說──當然,是我自己的權威──那就是,菩堤達摩,如果他知道這種表達,他會對中國的梁武帝說:「你個狗娘養的!滾到地獄去,離我遠遠的!」但那些日子裡,美國話還不存在。並不是美洲不存在──那又是個歐洲神話。
美洲是被哥倫布發現的?胡說!它已經被發現好幾次了,但它總是默默無聲。
讓我提醒你們,墨西哥「Mexico」來自於一個梵語單詞「makshika」,在墨西哥,那兒有著千萬的證據證明印度教比基督教來得更遠古──看看哥倫布說的!事實上美洲,特別是南美,是一個包括非洲以內的巨大板塊的一部份。印度就正好處於中央,非洲在下方,美洲在上方。他們只被淺海阻隔,你可以淌過它!古老的印度經文有提過,他們說人們常常徒步從亞洲走到美洲。甚至越洋婚姻也時有發生。阿朱納,印度史詩<摩可婆羅多>中的著名戰士,也是克里虛那的著名弟子,他和一個墨西哥女孩結婚。當然,他們把墨西哥稱為「Makshika」,但它所描述的就是墨西哥。
在墨西哥那兒有甘尼虛(Ganesh)的雕像,那是印度的象神。一個象神的雕像不可能在英格蘭發現!它不可能在任何其它地方被發現,除非那個國家有和印度教接触過。在巴厘島有過,或者蘇門達腊島,還有就是墨西哥,但它不會在其它與印度教絕緣的地方。在一些墨西哥的教堂裡,那兒甚至有梵語的碑文。我順便說一下........如果你想知道的更多,你就得看看那個比丘,查蒙拉(Chamanlal)的畢生之作--印度教的美洲(HINDU AMERICA)。
奇怪的是沒有人注意個他的作品。基督徒當然不會注意,但學者總不該有什麼成見。
那個德國人,還有他的荷蘭心理學同夥,一個說我被照明沒被光耀,一個說我被光耀沒被照明。他們應該見面討論一下,然後做個總結讓我知道--因為我兩者都不是。他們太關心單詞了:「光耀」或者「照明」?還有,那倆人用同樣的理由導出截然相反的論點。荷蘭人比那德國人寫得要早,看起來他偷了荷蘭人的論題。但教授總是這樣──他們不停地偷竊對方的辯論,完全相同的辯論........論我說話不像個被照明的人或者不像個被光耀的人。
但由誰來決定被照明或被光耀的人應該怎樣說話呢?他們知道菩堤達摩嗎?他們見過他的畫像嗎?他們馬上會斷定一個被照明或被光耀的人看起來不會是那樣的。他看起來很凶殘!他的眼睛就像森林裡的獅子,他目視你的方式仿佛他將立刻從畫裡跳出來殺了你。他就是那樣的!但還是忘記菩堤達摩吧,因為他距今已有十四個世紀了。
我本人認識菩堤達摩。
我和那個人一起旅行了至少三個月。他愛我就像我愛他一樣。你會很好奇地想知道他為什麼愛我。他愛我因為我從不問他任何問題。他對我說:「你是第一個我遇見過的沒有向我提問的人──而我只對問題感到厭煩。你是唯一不煩我的人。」
我說:「這有原因的。」
他說:「是什麼?」
我說:「我只回答。我從不提問。如果你有問題可以問我。如果你沒問題就閉嘴吧。」
我們倆都笑了,因為我們屬於同一類型的瘋狂。他讓我繼續和他一起旅行,但我說:「原諒我,我必須走我自己的路了,從這裡我將和你分開。」
他無法相信。他以前從沒邀請過任何人。這個人曾經拒絕了梁武帝──那個時代統治著最強盛帝國的皇帝──仿佛他是乞丐一般。菩堤達摩無法相信他的眼睛,我居然拒絕了他。
我說:「現在你知道被拒絕的滋味了。我想讓你嘗一下。再見。」但那是十四個世紀前的事了。
我可以提醒那個德國人注意一些現代的版本........是葛吉夫的,他前些年還活著。他必須去見見葛及夫,然後他就會知道一個被照明或被光耀的人會怎樣言行。
沒有一個字眼葛吉夫不會用到--那些字當然不會寫進入他的書裡,因為沒有人會出版它們。
或者,他只關心印度式的成道,那種形式看起來更能抓住這些白痴........否則印度能做什麼呢?成道在每個地方都發生過。如果他只關心印度式的成道,那麼拉瑪克里虛那非常接近我們。他的話沒有被正確地流傳,因為他是個村夫,使用的是村夫的語言。那些被人們認為不應出自成道者的語言已經被編輯過了。我徘徊於孟加拉,詢問那些仍然健在的人們關於拉瑪克裡虛納是怎樣說話的。他們都說那太可怕了。他就像平常人一樣--強烈、毫無畏懼而且率直。
我總是按自己的方式說話。我不是任何人的奴隸,我不在乎那些白痴怎樣看我。那是他們的事:他們可以覺得我被照明了;他們可以認為我被光耀了;他們可以認為我很無知;他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那是他們的腦袋。他們可以寫出來,紙和墨水在那兒。我為什麼要操心?
只是順便說一下,阿蘇,因為你很難過,你把白痴帶進來了。永遠別再難過了──因為你,我會帶進這個白痴的,而你知道我能從任何地方帶來任何東西,甚至無中生有。
現在我們結束那個德國人和悲傷了,對嗎?至少嗤笑........很好!沒錯,我能了解。即使你能在悲傷中笑也有著不同的色彩,但那是自然的。我的桑亞生必須學會超然些。他們必須學些世人不在乎的東西。分離有它的美,就像相遇一樣。我不覺得分離有什麼不對。分離有它的詩意,人必須學會它的語言,並且深深活在其中。那麼悲傷中會有一種新的喜悅........看起來它是不可能的,但它發生了。我知道。那正是我早上說的。我說過南納的死。
那是完全的分離。我們不能再見面了,而它仍然有它的美。當他重復那些咒語時就更美了。他使它更虔誠........它成了芳香。他老了,漸漸死去,或許死於突發性心臟病。我們沒發現,因為那個村子沒有醫生,連葯材和葯劑師都沒有,所以我們不知道他的死因,但我想那是突發性心臟病。
我在他耳中問他:「南納,在你離開前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最後的話?或者你要給我什麼紀念來記住你?」
他從手指上取下他的戒指。那個戒指現在在某個桑亞生手上,我把它給了某人。
而那個戒指始終保持它的神祕。他終其一生都不允許任何人往裡面看,他自己卻一次又一次注視著它。戒指上嵌著一層玻璃使你可以往裡面看。外頭有一顆鑽石,兩面都是玻璃鏡。
他從沒允許任何人去看他在玻璃鏡後所看到的。裡面雕著的是馬哈維亞,耆那的特桑卡拉,一個極美的圖象,而且非常小。裡面的馬哈維亞肯定刻得很小,那些玻璃應該都是放大鏡。當它被放大時就變成很大的圖象。對我而言它沒有用,因為........我很抱歉地說,我盡力了,但我無法像愛佛陀那樣愛著馬哈維亞,即使他們是同一時代的人。
馬哈維亞的某些部份缺失了,少了那部份,我的心無法為他悸動。他看起來完全像個石雕。佛陀更有生機一些,但還達不到我的標準--那就是為什麼我像要他也成為一個左巴。如果他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某個地方遇到我,那真的會有大麻煩。他會對我叫喊:「你要我變成一個左巴!」
但你們清楚的,我總是知道怎樣喊得更響亮。他無法讓我閉嘴,我會有自己的辦法。如果他不想成為左巴,那是他自己的事,那麼他的時代就結束了,他沒有將來。
如果他想要一個將來,他就得聽我的。他必須變成左巴。而左巴無法單獨存在──他會消失在廣島裡──一如佛陀無法單獨存在一樣。在將來,他們的存在不可能離開彼此。
人類心理學的未來需要一座連接物質與精神的橋梁,介於東西方之間。我的訊息會到達西方,這個世界有一天將對此感恩。否則探求的人們必須來到東方。而現在,活佛的訊息已經來到西方。
西方世界無法認出一個佛。他們從不了解一個佛。他們只知道片面的諸佛──一個耶穌、一個畢達哥拉斯、一個戴奧珍尼斯──它從未知道一個完整的佛。
他們針對我這並不奇怪。你們知道他們在印度出版的報紙嗎?他們編了一個故事說我被我的一個敵人綁架了,我的生命處於危險中。
我現在就在這兒,而他們並不真正關心我。這是個腐化的國家。印度已經被腐化了兩千年了──它發臭了!沒有什麼比印度的靈性更腐臭了。它是一具死屍,非常老的死屍,兩千歲了!
看看人們編了什麼故事!我可以是「被我的一個敵人綁架了,我的生命處於危險中。」事實上,這二十五年來我的生命一直處在持續的危險中。
我幸存到現在真是個奇跡。現在他們要保護我!世界每個角落都有奇怪的人,但人類的將來不屬於這群怪人,它屬於新人類,屬於我所謂的左巴佛。
我對你們提起過,我的外公,他在死前給了我他最珍愛的東西──藏著馬哈維亞圖案的戒指。他流著淚說:「我沒有其它的可以給你,因為我的一切將從你身上消失,它已經從我身上消失了。為了那個知道自己的人,我只能給予你愛。」
雖然我沒留著那枚戒指,但我已經滿足了他的願望。我已經知道了,從我自己身上知道。戒指還重要嗎?那個可憐的老人,他愛他的師父,馬哈維亞,而他把他的愛給我。我尊重他對師父的愛,還有對我的愛。從他嘴唇裡出來的最後的話是:「別擔心,我不會死。」我們都等著看他是否會再說其它話,但沒有其它了。他的眼睛閉上就走了。
我仍然能記得那種寧靜。那輛牛車正在通過河床。我清晰地記得每個細節。我一句話都不說,因為我不想打擾我的外婆。她也什麼都不說。過了一陣子,我有點擔心她,我說:「說說話吧,不要那麼安靜,會讓人受不了的。」
你能相信嗎?她唱了一首歌!我就那樣學會了一件事,死亡必須被歡慶。她唱著和外公初戀時的歌。那也不算什麼:九十年前的印度,她有勇氣去愛。直到二十四歲以前她都保持未婚。那很少見。有次我問她為什麼那麼長時間保持未婚。她是那麼美,,,,,,,,我只是開玩笑地告訴她,就算是在卡迦拉赫的哈特普爾國王都會迷戀上她。
她說:「說來奇怪,你居然提起他,因為他真的是那樣。我拒絕了他,不止有他,還有其他很多人。」在那個年代的印度,女孩在七歲就結婚了,最多不超過九歲。只是對愛的恐懼........如果讓她們長大,她們會墜入愛河。但我外婆的父親是個詩人,他的詩歌仍在卡迦拉赫及附近的村子被吟唱著。他堅持一點,他不會把女兒嫁給任何人除非她允許。當機緣巧合,她就與我外公墜入愛河。
我問她:「那更奇怪了,你拒絕了哈特普爾國王,卻愛上這個窮人。為什麼?他當然不是個很英俊的人,也沒什麼突出的地方。你為什麼會愛上他?」
她說:「你問錯問題了。愛沒有『為什麼』。我只是看到他,就這樣。我看著他的眼睛,一種從未有過的信任在我心中生起。」
我也問了我的外公:「南妮說愛上你。她那方面沒什麼問題,但你為什麼允許這樁婚事的發生呢?」
他說:「我不是個詩人或思想家,但我看到她時仍然可以認出她的美。」
我從未見過比我的南妮更美的女人。我自己就愛上她了,並且在她有生之年都愛著她。當她八十歲去逝時,我衝回家發現她躺在那兒,死了。他們都在等我,因為她交代過不讓他們舉行葬禮,直到我到達為止。她堅持要我親手將她火葬,所以他們都等著我。我來到屋子裡,掀開她臉上的布帘........而她仍然很美!事實上,那是她最美的時刻,因為那裡只有寧靜,甚至沒有呼吸的騷動,生命的騷動沒了。她只是存在。
為她的遺體點火是我這一世最艱難的工作。它就仿佛是在萊奧那多和文森.凡高的油畫上點火。當然對我而言,她比蒙那莉莎更有意義,比克利奧帕特拉更美。那不是誇張。
在我眼中所有的美都來自於她。
她在每條渠道上都幫我成為自己。沒有她,我可能已經成為一個銷售員、一個醫生或一個工程師,因為當我通過大學入學測試時,我的父親非常窮,支持我上大學對他而言是件難事。但他甚至準備好去借錢。他絕對堅持要我去上大學。我是願意的,但不是去醫學院,我也不想去工程學院。我平淡地拒絕成為一個醫生或工程師。我告訴他:「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那麼我想做一個桑亞生,一個浪人。」
他說:「什麼!一個流浪漢!」
我說:「沒錯。我想去大學學習哲學,這樣我就可以做個哲學化的流浪漢。」
他拒絕了,說:「那樣的話,我不會去借錢給自己惹麻煩。」
我的外婆說:「別擔心孩子,你去做你想做的。我還活著,我會賣了所有東西來幫你做你自己。我不會問你要去哪裡或想學什麼。」
她從不過問,而且她不停地寄錢,即使當我成為教授的時候。我不得不告訴她,我已經能自己謀生,而且我應該寄錢給她。
她說:「別擔心,我留著這些錢沒用,給你用才妥當。」
人們常常覺得奇怪,我買書的錢是從哪裡來的,因為我有成千上萬的書。
甚至我在高中時就有幾千本書在房子裡。我的房子堆滿了書,每個人都好奇我的經濟來源。我外婆告訴我:「永遠別告訴任何人我給錢給你,因為如果你父母來要錢我很難拒絕。」
她不斷寄錢給我。你會驚訝地知道,即使是她在去逝的那個月還寄錢給我。在她死去那天的早上,她簽了那張支票。你還會驚訝地知道,那是她在銀行裡最後一筆存款。也許她知道自己沒有明天了。
我在很多方面都很幸運,但最幸運的是擁有如親生父母般的外公外婆........還有那些金色的童年。
第七章 上帝指示一個詞語
戴瓦蓋德?有時候你對阿淑說「好」,我會誤解:我以為你是對我說好呢。所以她會笑。不過我在內心深處依然會說,除了笑?什麼也沒有。你可以麻痹我的身體,一切,但是不能麻痹我。那是超越於你的。
你的情況也是這樣。你最內在的核心超越於所有的化學藥品和化學手段。我聽見戴瓦蓋德在咯咯地笑。聽見一個男人咯咯地笑是件好事。男人幾乎從來不會略略地笑。咯咯地笑已經成為女人的唯一領土。男人要嘛大笑,要嘛不笑,但是他們不會咯咯地笑。咯咯地笑正好處於大笑和不笑之間。那是中庸之道。中庸之道就是道。大笑可能是暴力們。不笑是愚蠢的。但咯咯地笑是好的。
瞧我多麼能說出意味深長的話來,即使是闢於咯略地笑:「咯咯地笑是好的。甚至不用擔心我是否能把話說對,那只是一個老習慣而已。我甚至在睡覺的時候都能說話,所以這麼說話沒有問題。
古蒂亞知道我睡覺的時候說話。但是她不知道我是跟誰說。只有我知道。可憐的古蒂亞!我是在跟她說話。她卻左思右想,擔心我為什麼說話、跟誰說話。唉!她不知道我是在跟她說話。就像現在這樣,睡覺是一種自然的麻痺狀態。生命太艱難了,人們不得下在每天晚上失去知覺,至少幾個小時。她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在睡覺。我能理解她的困惑。
我已經超過四分之一個世紀沒有睡覺了。載瓦拉吉,別擔心。普通的睡覺……我比全世界任何人睡得都多:白天三侗小時,晚上七、八、九個小時-相當於任何人所能承擔的。加起來,我每天總共睡十二個小時,但是在表層的睡眠之下,我是醒著的。我在睡覺的時候看著自己,有時候夜裏太孤單了,我就開始跟古蒂亞說話。但是她有許多困難。首先,我睡覺的時候講的是北印度語。我睡覺的時候不能講英語。我不願意講,雖然我可以講,要是我想講的話。我曾經試過,而且成功了,但是那種快樂沒有了。
你們肯定注意到我每天聽挪迦罕(Noorjahan)的一首歌,她是著名的鳥爾都語歌手。我每天進來之前,都會反覆聽她的歌。那簡直會讓你發瘋。你們知道什麼是打鑽嗎?我知道打鑽的意思。我每天都把耶首歌鑽到古蒂亞裏面去。她不得不聽,沒有辦法迴避。我的工作一結束,我就放同一首歌。我熱愛我自己的語言……不是因為它是我的語言,而是因為它太美了,哪怕不是我的語言,我也會學。
她每天都會聽到而且不得不反覆聽的那首歌唱的是:「無論你是否記得,我們之間曾有過信任。你曾經告訴我:『你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我不知你是否認得出我。或許你已忘卻,但我記憶猶新?我忘不了那信任,和你對我說過的話語。你曾說,你的愛完美無缺。你還記得嗎?或許你已忘卻,但我記憶猶新。當然不是字字清晰,歲月已將我侵蝕。」
「我是一座荒廢的宮殿,但是如果你來察看,仔細察看,我依然如故。我依然記得那信任和你的話語。那信任曾在你我心間,如今你是否依然記得?我不知道,但我記憶猶新。」
我為什麼不斷地放挪迦罕的歌?那就是一種打鑽。不是鑽你的牙齒--盡管如果你鑽的時間足夠長,也會鑽到牙齒的:而是把一種語言的美鑽到她裏面去。我知道她很難理解或者欣賞它。
我在睡覺的時候,跟古蒂亞說話,我又說北印度語,因為我知道她的無意識裏依然不是英語。她在英國只待了幾年。在此之前,她在印度,現在她又在印度了。我一直試圖把橫在這兩點之間的所有東西統統抹掉。此後,等時機成熟了……
今天我打算談談耆那敦。瞧這個瘋狂的人!是的,我可以從一個山頂跳到另一個,中間不需要橋樑。但是你們必須忍受一個瘋子。你們已經愛上他了,這是你們的責任,我對此沒有責任。
耆那敦是世界上最講究苦行的宗教,或者換句話說,是最自虐和虐他的。耆那教的僧侶拼命地折磨自己,你會懷疑他們是不是發瘋了。他們沒有發瘋。他們是商人,而且耆那教僧侶的追隨者也都是商人。這是件奇怪的事情,整個耆那教團由清一色的商人組成,但並非真的奇怪,因為這個宗教本身就是以另一個世界的利益為其根本驅動力。耆那教徒之所以折磨自己,是為了在另一個世界獲得某些東西,這些東西他加道不可能在這個世界獲得。
大概在我四、五歲的時候,我第一次看見裸體的耆那教僧侶被邀請到我外祖父家裏。我忍不住笑出來。我的外祖父對我說:「別出聲!我知道你是個討厭鬼。你讓鄰居們討厭,我可以原諒你,但是如果你想跟我的古魯淘氣的話,我可就不能原諒你了。他是我的師傅,他點化我進入宗教內在的祕密。」
我說:「我才不管什麼內在的祕密呢,我關心的是外在的祕密,他已經清清楚楚地展示給我們了。他為什麼不穿衣服呢?難道他不能至少穿一條短褲嗎?」
我外祖父也笑了。他說:「你不懂。」
我說:「好,那我就自己去問他。」我於是問外祖母:「我能問這個瘋子幾個問題嗎?他居然不穿衣服就來到淑女和紳士面前。」
我的外祖母笑著說:「去吧,別管你外祖父說什麼。我允許你去。要是他說什麼,就來告訴我,我會擺平他的。」
她真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勇敢、無條件地給我自由。她甚至不問我打算問什縻問題。她只是說:「去吧……」
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到我外砠父家裏,參加耆那教儈侶的達顯。當所謂的傳教講到一半的時候,我站起來。那大概是四十年以前事了,從那時起,我便開始不斷地跟這些白癡鬥爭。一場戰爭在那天打響了,直到我不在的時候,它才會結束。或許到那個時候也不會結束,我的人會繼續戰鬥。
我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而他卻答不上來。我被弄糊塗了。我的外祖父很難為情,我的外祖母則拍拍我的背說:「太棒了!你成功了!我知道你行的。」
我問了什麼問題呢?很簡單的問題。我問:「你為什麼不想再次出生呢?』在耆那教裏,那是非常簡單的問題,因為耆那教不是別的,就是為了不再生而做出的努力。它是一整套防止再生的科學。所以我問他的是耆那教的基本問題:「你從來沒有想過再生嗎?」
他說:「不,從來沒有。」
於是我問:「你為什麼不自殺?你為什麼還在呼吸?為什麼吃東西?為什麼喝水?直接消失好了,自殺好了。幹嘛把簡單的事情弄得那麼大?」他當時的年齡不超過四十歲……我對他說:「如果你繼續這麼做,你可能還要再活四十年,甚至更長。」
少食的人活得長,這是-個科學事實。戴瓦拉吉當然也會同意我的說法,實驗一再證明,如果你餵養某種生物超過它們的需求量,它們就會發胖,當然也會覺得舒服,當然也會長得漂亮,但是它們會很快死亡。如果你按照需求量的一半餵養他們,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它們看起來不漂亮,它們也不舒服,但是它們的壽命差不多是平均數的兩倍。一半食物導致兩倍壽命:兩倍食物導致-半壽命。
所以我對儈侶說--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些事實--「如果你不想再生,那你為什麼還活著?不去死?那你為什麼不自殺?」我想沒有人間過他那樣的問題。在講禮貌的社會中,沒有人問真正的問題。而自殺的問題是所有問題中最真實的問題。
馬賽爾說:自殺是唯-真正的哲學問題。我那時候完全不知道馬賽爾。或許那時候還沒有馬賽爾,他的書還沒有寫出來。但我對耆那教僧侶說的是:「如果你不想再生,你所說的是你的願望,那你為什麼還活著?為了什麼?白殺吧!我可以告訴你怎麼做。雖然我對世界上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但是就自殺來說,我可以給你一些建議。你可以從村子旁邊的山上往下跳,或者你也可以跳河。」
河離村子三英里遠,又深又寬,從水裡游過去對我來說是件極大的開心事。好多次我在渡河的時候都認為這下可完了,我游不到對岸了。它很寬,特別是茌雨季,有好幾英里寬。看起來幾乎像-片汪洋大海。雨季的時候甚至看不到對岸。它漲滿洪水的時候就是我想跳下去的時候,要嘛淹死,要嘛游到封岸?更大的可能性是,我將再也游不到對岸了。
我告訴耆那教僧侶:「你可以在雨季的時候跟我一起跳到河裏去,我們可以相伴一會兒,然後你就可以死了,我再游到對岸去。我的泳技夠好。」
他惡狠狠地看著我,怒氣沖天,我不得不告訴他:「記住,你會不得不再生的,因為你還有那麼大火氣,這不是擺脫煩惱世界的方法。你那麼生氣地看著我幹什麼?心平氣和地回答我的問題。要快樂地回答!如果你答不上來,就說:『我不知道。』但是別生氣。」
那個人說:「自殺是罪惡。我不能自殺。但是我不想再生。我會通過慢慢放棄我所擁有的-切來達到那個狀態。」
我說:「請你給我看看你所擁有的東西,因為,我只看見你不穿衣服,你什麼也沒有。你有什麼呢?」
我的外祖父試圖阻攔我。我指著外砠母對他說:「記住,我是得到那呢許可的,現在誰也不能阻攔我,你也不能。我跟她說過你了,因為我擔心要是我打斷你的古魯和他所謂的破爛傳教,你就會生我的氣?她對我說:「你就指我好了,不用擔心,我看他一眼,他就會不吭聲了。」奇怪……真是這樣!他不吭聲了,甚至都不需要那昵看他一眼。
後來我的那昵和我一起開壞大笑。我對她說:「他甚至都沒有看你。」
她說:「他不能看,因為他肯定怕我說:『閉嘴!別干涉孩子。』所以他就迴避我。迴避我的唯一方式就是不干涉你。」
事實上,他是把眼睛閉了起來,好像在練禪定似的。我對他說:「那那,真行!你雖然生氣了,氣得冒煙兒,怒火中燒,你卻坐在那裏閉著眼睛,好像在練禪定似的。你的古魯也在生氣,因為我的問題惹惱了他。你生氣是因為你的古魯答不上來。但是依我說,在這裏傳教的這個人完全是個笨蛋。」那時我不過四,五歲那麼大。
從那時起,那就成了我的語言。我一眼就能把白癡認出來,不管他在哪兒,不管他是誰。誰也逃不過我的X光線的眼睛。任何智力遲鈍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前幾天,我把一支鋼筆給了我的一個桑雅生,我是用那支筆給他寫新名字的,為了讓他記住這支筆,我曾把它用在他的新生命、他的出家的開始。但是他的妻子在那兒。我甚至邀請他的妻子也成為桑雅生。她表示願意,而又不願意--你們知道女人的方式:躊躇不定;你永遠不可能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麼。甚至當她們把右手伸出車外,你也不知道她們會不會真的向右轉。她們或許是在感覺風向,或者誰也不知道她們在幹什麼--什麼都有可能。那個女人猶猶豫豫、舉棋不定……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個完美的女人,她想說「是」,但又不能說「是」。她想說「不」,但又不能說「不」--就是那種女人。要記住,那是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女人,只有百分之零點一除外。否則那個女人就十分典型。
我仍然試圖引誘--出家,我是真的!我稍微玩下一點技巧,在她眼看就要答應的時候,我停止了。我也並不像外面看起來的那麼簡單。我的意思並不是說我複雜,我的意思是說我能明察秋毫,有時候我不得不收回我的簡單和它的邀請。
當她快要答應的時候,她-把抓住丈夫的手,他現在已經是-個桑稚生了。我看著他,看得出他想擺脫這個女人。她已經把他折磨得夠受了。事實上,他希望通過成為桑雅生,這個女人會發慈悲主動離開他。當我試著勸他妻子成為桑雅生的時候,我看得出他的窘迫。他在心裡說:「我的上帝。如果她成為桑雅生,那麼即使在拉吉奈西布朗,我也不得安寧他希望成為這個社區的一部分。他是個有錢人,有幾百萬美元的實業,他想統統捐贈給社區。他害怕……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個桑雅生和他妻子的內心世界。
他們之間沒有橋樑,從來沒有,他們純粹是一對英國式的夫妻,你們知道的……上帝知道他們為什麼結婚?而上帝並不存在,我反複說明,因為我總感覺你們會以為上帝真的知道!上帝不知道,因為他不存在。
上帝只是一個詞語,正如「耶穌」。它沒有什麼意思,只是一個感嘆詞。下面有一個故事,講的是耶穌的名字是怎麼來的……
約瑟夫和瑪利亞把孩子從伯利恆抱回家。瑪利亞抱著孩了坐在驢背上。約瑟夫牽著驢走在前面,突然他絆了一下,腳踝撞在石頭上。「耶穌!」他喊道。你們知道女人的習慣…瑪利亞說:「約瑟夫!我正在想給我們的孩子取個什麼名字,你剛才正好把它說出來了- -耶穌!」
可憐的孩子就這麼被取了名字。當你用錘子誤傷自己的手時,你會喊:「耶穌!」這不是什麼巧合。別以為你想起了耶穌,你只不過想起了約瑟夫的啣踝撞在石頭上。
當我停止呼吸的時候。戴瓦拉吉會知道怎麼做。雖然他是部分猶太人……但他仍然是值得信賴的人。我知道他不相信自已是部分猶太人。他認為他的親屬可能曾經是猶太人,但他不是!所有的猶太人都是這種態度,甚至是部分猶太人。他看起來是完全的猶太人。跟你說實話吧,猶太人永遠是完全猶太人,只要有一滴猶太人的血在你身上流,就足以讓你成為完全猶太人。
但是我愛猶太人,我信任猶太人。只要看看這個諾亞方舟裡面有二點五個猶太人就行了。我是沒有遺傳的完全猶太人。戴瓦蓋德不是完全猶太人,只是猶太人。戴瓦拉吉有一部分是猶大人,而他竭力隱藏--他那麼做只會加重他的猶太昧兒。你不可能隱藏你的猶太特徵。你能把你的鼻子藏到哪裡去呢?你的整個身體只有這一部分沒有被隱藏起來。除了鼻子,你什麼都可以藏起來,因為你得呼吸。
我剛才說的是耶穌,甚至耶穌,都不是一個名字,只是約瑟夫在腳踝撞到石頭上的時候發出的一聲感嘆,上帝也是這樣。當一個人說:「我的上帝!」他的意思並不是說他相信上帝。他只是說他在抱怨,如果天上有誰在聽的話。當他說:「上帝!」他的意思僅僅相當於許多政府公文上寫的一句話:「轉交有關人員。」「我的上帝!」意思就是「轉交有關人員」,或者如果沒有人的話,那就是「對不起,這跟誰都無關。這只是一句感嘆,我忍不住就 說出來了。」
現在幾點鐘了……因為我晚了一個半小時,我不想讓你們也晚了。我偶爾也可以做個好人。只為了提醒你們……最好你們聽到現在。很好。即使在很好的時候,我也知道怎麼說「足夠了」……
這真是美極了……
太美了。
停止。
第八章 反對宗教扯淡
上次我談到一個至關重要的事件,為了讓你們瞭解我的生命和它的工作……它至今依然歷歷在目。
順便插一句,我說我依然記得,但是「記得」這個詞並不恰當。我依然能直觀整個事件的發生。當然我那時只是一個小孩子,但那並不意味著我所說的話不應該被嚴肅對待,事實上,那是我所談論的唯一嚴肅的事情:自殺。
在西方人看來,問僧侶那樣的問題:「你為什麼不自殺?」似乎顯得有點莽撞,特別是那個人差不多就像當地耆那教徒的主教一樣?不過請你們對我寬容些。在你們得出結論或者停止聽我講話之前,先讓我做出解釋。
耆耶教是世界上唯一尊敬自殺的宗教。現在輪到你們吃驚了。當然他們不把它叫作自殺,他們給它取了一個美麗的、形而上學的名稱:桑塔拉(Santhara)。我反對這個,尤其是它的做法。那可以說是十分殘暴的。奇怪的是一個信仰非暴力的宗教會宣揚桑塔拉,自殺。叫什麼名稱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不再是活人了。
我為什麼反對它呢?我並不反對人有自殺的權利。不,那應該是人的基本權利之一,如果我不想活,誰有權利強迫我活呢?如果我自己想消失,那麼其他人所能做的就只是盡可能讓我舒舒服服地消失。注意,有一天我也會消失的。我不可能永遠活下去。
前幾天有人給我看了一張車貼。上面說:「我為自己是個美國人而自豪。」我看著它,不禁搖頭哀嘆。我不是美國人,而我為自己不是美國人而自豪。我也不是印度人。那麼我是誰?我為自己誰也不是而自豪。我的整個旅程把我帶到這裡--無人(Nobodiness)、無家(Homelessness)、無物(Nothingness)。我甚至把開悟也拋棄了,在我之前沒有人這樣做過。我把領悟也拋棄了,就那個德國白癡所講的領悟而言!我沒有宗教,沒有國,沒有家,整個世界都是我的。
我是第一宇宙公民。你們知道我是瘋狂的。我還要簽發宇宙公民護照。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我考慮用一種橘黃色的卡片,由我簽發給我的桑雅生,作為宇宙兄弟會的護照,來對抗國家、種族和教派。
我不反對耆那教對自殺的態度,但是它的手段……他們的手段就是不吃任何東西,可憐的人要花九十天左右的時間才會死。那是折磨,你不可能再改進它了。連希特勒也想不出那麼絕的主意來。據戴瓦蓋德所知,希特勒曾經想出鑽人牙齒的主意--當然是在不麻醉的情況下。世界各地仍然有許多猶太人曾經被無緣無故地鑽牙齒,僅僅是為了給他們製造痛苦。不過希特勒可能沒有聽說過耆那教僧侶和他們的自虐訓練。那才叫高級呢!他們從來不剪頭髮,他們用手拔。瞧這主意有多絕!
耆那教僧侶每年都要赤手空拳地拔掉自己的頭髮、鬍鬚以及身上所有的毛髮!他們反對一切技術--他們把這叫做邏輯。就是把一件事情推到邏輯的極端。如果你使用剃刀,那就是技術。你知道嗎?你曾想過剃刀是一件技術產品嗎?連所謂的生態學家也一直刮鬍子,不知道自己正在犯違反自然的罪。
耆那教僧侶拔頭髮不是私底下幹的,因為他們根本沒有「私」這回事。他們自虐的一部分就是完全沒有「私」,徹底公開。他們赤裸裸地站在市集上拔頭髮。周圍的人群,當然歡呼喝彩。而耆那教徒呢?雖然他們感到莫大的同情--你甚至能看見他們眼中的淚水--但是他們也在無意識地享受這個場面,而且不需要買票。我對此深惡痛絕。我反對所有這樣的訓練。
以不吃下暍來實施桑塔拉,即自殺的想法,純粹只是漫長的自我折磨罷了。我不可能支持它。但是我絕對支持自由死亡的想法。我認為那是與生據來的權利,遲早世界上每個國家的憲法都會加入這一條,都得把它作為基本的天賦人權--死亡權。它不是犯罪。
但折磨人,包括你自己,都是犯罪。知道這些情況,你們就能理解我那時候並小莽撞,我問的問題非常關鍵。從邵天起,我凱史了畢生的奮鬥,反對各種形式的愚蠢、謬論、迷信--簡而言之,宗教扯淡。扯淡真是個妙不可言的詞,言簡意豐。
從那天起,我開始了我的反叛生捱,我將繼續反叛,直到最後一息--甚至還不止於此,誰知道呢。即使我沒有身體,我也會有無數愛我的人的身體。我可以煽動他們--你們加道我是一個善於引誘的人,我能把想法放在他們的腦子裡,直到幾百年之後再表現出來?那正是我現在打算要做的事情,我的反叛不會隨著身體的死亡。我的革命將更強烈地繼續下去,因為那時候將有比現在更多的身體、更多的聲音、更多的手將它繼續下去。那一天是有意義的,有歷史意義的,我始終記得那一天,連同耶穌在寺廟裏跟拉比們發生爭論的那一天。他比我當時的年紀大一點,可能八、九歲左右吧。他爭論的方式決定了他的整個生命歷程。
我不記得那個耆那教僧侶的名字了,可能他的名字也叫商帝?薩嘎(Shanti Sagar),意思是「歡喜的海洋」,他當然不是的。所以我連他的名字都忘記了。他只是一個髒水坑,而不是什麼歡喜或者和平或者寂靜的海洋。他當然不是一個寂靜的人,因為他大為光火。
商帝有許多涵義。可以是和平,可以是寂靜,那是兩個基本涵義。在他身上兩個都缺乏。他既不和平,也不寂靜,一點兒也不。你也不能說他心理一點騷亂都沒有,因為他氣得衝著我大叫「坐下」。
我說:「誰也不能在我家裡叫我坐下。我能叫你出去,但是你不能叫我坐下。但是我不會叫你出去,因為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請別生氣。記住你的名字,商帝,和平和寂靜的海洋。你至少可以是一個小池塘吧。不要被一個小孩子打擾了。」
我不管他寂靜不寂靜,就問我的外祖母,她現在已經校的說不出話了:「你怎麼說,那呢?我應該再問他幾個問題呢。還是叫他離開我們家出去?」
我當然不問我的外祖父,因為這個人是他的古魯。我的那妮說:「你想問什麼就問什麼,如果他答不上來,門開著,他自己可以出去。」
那就是我熱愛的女人。那就是把我造就成叛逆的女人。連我的外祖父都大吃一驚,居然支持我到這種地步。那所謂的商帝.薩嗄看到我的外祖母支持我,立刻不吭聲了。不僅她。村民也都立刻站在我這一邊來。可憐的耆那教僧侶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
我又問了幾個問題,我問:「你說過:『除非你自己體驗到了,否則什麼也不要相信。』我明白這句話是真的。因此這個問題……」
耆那教徒相信有七層地獄,直到第六層都可能回來,但第七層是永恆的。可能這第七層就是基督教的地獄。因為那兒也一樣,你一旦進去,就永遠在裡面了。我繼續說:「你提到七層地獄,所以問題就來了,你去過第七層地獄嗎?如果你去過,那麼你就不可能在這裡。如果你沒有去過,你有什麼權利說它存在?你應該說只又六層地獄,沒有七層。現在請更正:說只有六層地獄,或者如果你想堅持有七層,哪麼向我證明至少有一個人,商帝?薩嘎,從第七層地獄回來了。」
他啞口無言。他無法相信一個孩子居然能問出那樣的問題。今天,我也無法相信!我怎麼能問出那樣的問題呢?我能給出的唯一答案就是,我那時候沒有受過教育,完全沒有任何知識。知識讓你非常狡猾。我不狡猾。我只問了任何沒有受過教育的還都能問的問題。教育是人對可憐的孩子們所犯下的的最大罪行。或許世界最終的解放將是孩子的解放。
我那時天真無邪,什麼知識也沒有。我既不會讀,也不會寫,甚至連版著手指數數也不會。甚至今天,當我必須數數的時候,我都會用手指,要是我少一根手指的話,我就數不清楚了。
他答不上來。我的外祖母站起來說:「你得回答問題。別以為那只是孩子在問,我也在問,我是你的女主人。」
現在我又得向你們介紹另一個耆耶教的習俗。每次耆那教僧侶來到一家人家,接受他的食物,吃過飯以後,作為對這個家庭的祝福,他都要傳教。傳教士以女主人為對象。我的外祖母說:「我是你今天的女主人,我也問同樣的問題。你去過第七層地獄嗎?如果沒有,就老實說你沒有,但是你以後不能再說有七層地獄了。」
那個僧侶窘迫不堪--特別是面對一個美麗的女人,他就更難堪了--只能起身離去。我的那呢喊道:「停下!別走!誰來回答我孩子的問題啊?他還有幾個問題呢。你是什麼人啊!居然逃避一個孩子的問題!」
那個人停下來。我對他說:「我放棄第二個問題。因為僧侶答不上來。他也沒有回答第一個問題,所以我要問他第三個問題,或許他能回答。」
他看著我。我說:「如果你想看我,就往我的眼睛裡看。」當時鴉雀無聲,就像這裡一樣。沒有人說話。僧侶垂下他的眼睛。我於是說:「那我不想問了。我前面兩個問題沒有得到回答,第三個問題我不問了,因為我不想讓家裡的客人難為情。我收回。」我真的從人群中退出去,當我的外祖母跟著我我出來的時候,我高興極了。
僧侶由我的外祖父送走。可是他一走,我的外祖父立刻衝回家問我的外祖母:「你瘋了嗎?你先是支持這個天生的淘氣鬼,然後有跟他一起走了,連句再見也沒對我的師父說。」
我的外祖母說:「他又不是我的師父。我才不管那麼多呢。何況你認為天生是淘氣鬼的才是真正的種子,誰也不知道它會長出什麼來。」
我現在知道它長出什麼來了。一個人除非是天生的淘氣鬼,否則他就不可能變成一個佛。而我不只是一個佛,像喬達摩?佛陀那樣,那太傳統了。我是左巴佛陀。我是東西方的會合,事實上,我不分東西、高低、男女、好壞、神魘,不!一千個不!我不分。我把所有被分割到現在的東西統統併起來。那就是我的工作。
那一天對於理解我的整個人生具有重大意義,因為除非你理解種子,否則你就會錯過樹和開花,可能還會錯過樹梢上的月亮。
就是從那天開始,我反對一切自虐。當然我是很久以後才知道這個詞的,但是詞並不重要。我反對所有苦行;當時我連這個詞也不知道,但是我聞得出惡劣的氣味。你們知道我對所有形式的自我折磨過敏。我希望每個人部活到最充分,最小化不是我的方式。要活到最大限度,或者如果你能超越最大限度,那就太好了。去吧!別等了!別浪費時間去等什麼果陀。
所以我一遍又一遍地對阿淑說:「去吧,去吧,快把載瓦蓋德變成傻瓜!」當然我無法把阿淑變成傻瓜;女人不會變成傻瓜,那是不可能的、她只會把男人變成傻瓜,那是她的才幹,而且她是高效率的。她即使坐在後座上,也能駕馭司機,你們知道那種不斷告訴司機如何開車的乘客,她們是最糟糕的!當沒有人駕馭司機的時候,是多麼自由啊!女人不會變成傻瓜,連我也無法把女人變成傻瓜。
所以這很困難。盡管我總是說:「去吧,去吧,」她還是沒聽見。女人是天生的聾子,她們繼續做她們想做的事。但戴瓦蓋德卻聽見了。我沒有對他說什麼,但他還是聽見了,然後便魂不守舍。那就是瞻小鬼的模式。我稱之為最小化模式、速度極限。如果你超出那個極限,就會得到一張傳票。
最小化是瞻小鬼的模式。如果我來決定,那麼他們的最高限度就會變成最低限度;誰要是低於它,立刻就會得到一張傳票。我們都在為登上其他星球而努力,他們卻牢牢地抓住牛車不放。我們都在努力,最終達到光速是物理學的全部目標。除非我們達到那個速度。否則我們在劫雖逃。如果我們能達到光速,我們就能逃離任何及將死亡的地球或者行星。每個地球、每個行星、每個恆星都會在某一天死亡,你打算怎麼逃離它呢?你將需要超高速的技術。這個地球四千年之內就會死掉。你無論做什麼都救不了它。它正一天天地靠近它的死亡……而你卻在努力達到每小時三十英里的速度!要努力達到每秒鐘十八萬六千英里的速度。那就是光速。
神祕主義者已經達到了,剎那間他的內在只有光,沒有別的。那是令人警醒的。我贊成最大限度。盡一切可能活到最大限度。即使你決定去死,也要以最快速度去死。別死得像個膽小鬼,要一下子縱身跳入未知。
我不反對結束生命的想法。如果一個人決定結束它,那麼這當然是他的權利。但是我當然反對把它變成一種長期的折磨。當這個商帝?薩嘎死的時脹,他已經一百一十天沒有吃東西了。人有能力堅持九十天不吃東西。這並不困難,如果他在通常意義上是健康的。如果他特別健康,那麼他還可以活得更久,所以記住,我不是對那個人莽撞。在那種惰況下,我的問題完全是正確的?甚至還不只如此,因為他答不上來。而且,奇怪的是,我今天告訴你們,那不僅是我提問的開始,也是人們不回答的開始,這以後四十五年裡,沒有人回答過我-個問題,我碰到過許多所謂有靈性修持的人,但是誰也沒有回答過我的任何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說,那一天決定了我的整個味道、我的整個人生。
商帝?薩嘎離開時非常惱火,我卻無比高興,而且我沒有對外祖父掩飾這一點。我告訴他:「那那,他走的時候可能很惱火,但是我覺得我一點兒也沒有錯。你的古魯太平庸了。你應該選一個好一點兒的。」
連他也笑了,說:「你或許是對的,但是到我這個歲數,再換古魯不大實際。」他問我的那昵:「妳認為呢?」
我的那呢,以她對自己靈魂的一貫誠實,說:「要換永遠不晚?如果你看到自己的選擇不對,就換。事實上,要快,因為你越來越老了。別說:『我老了,所以我不能換。』年輕人禁得起不換,但是老年人不行,你已經夠老了。」
沒過幾年他就死了,但是他還是無法鼓足勇氣換古魯。他繼續按過去的老模式做。我的外祖母經常激勵他說:「你打算什麼時候換古魯和你的方法呢?」
他會說:「是的,我會換的,我會換的。」
有一天外祖母說:「別再說這些廢話了!一個人除非馬上換,否則永遠不會換。不要說:『我會換的,我會換的。』要嘛換,要嘛不換,但是要明確。」
那個女人可以變成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量。她不應該只是一個家庭主婦。她不應該生活在那個小村莊裏。她應該被全世界人所知道。或許我就是她的媒介,或許她已經把她自己全部傾注到我裏面去了。她愛我至深,我從不認為我真正的母親是我真正的母親。我始終認為我的那呢才是我真正的母親。
每當我不得不坦白些什麼,比如我對別人做了錯事,我只能向她坦白,不會向別人坦白。她是我信任的人,我可以向她傾訴一切,因為我已經認識到-點,那就是:她有能力理解。我肯定什麼事情都幹過,只要是人所能幹的,而我會在夜裡告訴她。這是在我跟她住一塊兒的時候,在我進大學之前。
我從不在我母視家裡睡覺。儘管在我外祖父在世以後,外祖母作為遺孀,搬到同一個村子住,我還是睡在耶裡。原因很簡單:我可以把白天那麼多惡作劇都告訴她。她會笑著說:「幹得妤!太棒了!很好!那個人該著報應。他真像你說的,掉到井裡去了?」
我會說:「是的,但他沒有死。」
她說:「那就好,可真是你把他推到井裏去的?」
那是我們附近一口沒有保護牆的井。晚上誰都能掉進去。我經常把人領到井邊去。那天掉下去的不是別人,正是村子裡做糖果的。我的母親--我的外祖母.……我老是忘記,因為我認為她是我的母親。還是叫她那呢比較好,不會產生誤解。我告訴我的那呢:「今天我想辦法讓那個做糖果的掉到井裏去了。」現在我依然能聽見她的笑聲,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說:「太好了,不過他還活著嗎?」
我說:「他什麼事兒也沒有。」
「那麼,」她說:「沒問題。別擔心,那個人該著報應。他往糖果裡面摻了耶麼多髒東西,是該有人教訓教訓他。」後來她還告訴他說:「除非你改變做法,否則你還會一次又一次地掉到井裏去的。」但是她對我卻隻字不提。
我問她:「你對這事兒不想說點什麼嗎?」她說:「不,因為我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你即使做一件錯事,也做得非常正確,而且時機剛剛好,所以連錯的也變成對的了。」是她,第一次告訴我,在錯的人手中,對的也變成錯的;而在對的人手裏,錯的也變成對的。
所以不用擔心你在做什麼,只要記住-點:你是(being)什麼。這是一個大問題,關於「做」和「是」。所有宗教都關心「做」,我關心「是」。如果你所是的是對的,我說的「對」意思是歡喜、寧靜、和平、慈愛,那麼你做什麼都是對的。那麼你就不需要別的戒律,除了一條:「是」。要充分地「是」,有了這個充分,就不可能有陰影。那麼你就不可能做任何錯事。可能全世界都說你做錯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是」。
我不擔心基督被釘上十字架,因為我知道,即使在十字架上,他的心也純然自在。他的心純然自在,以至於他能夠這樣祈禱:「父啊!」--那是他對上帝的稱呼,確切地說,他甚至不是喊「父啊!」,而是「阿爸呀!』,後者要比前者美得多。「阿爸呀!赦免這些人,因為他們不知道他們所做的。」這裏又一次強調「做」--「他們所做的。」唉,他們看不見十字架上的人是什麼啊。是是重要的,唯一重要的。
我生命中的那一刻,間耆那教儈侶奇怪的、惱人的,討厭的問題,我並不認為我做錯了什麼。或許我幫助了他。或許有一天他會明白過來。如果那時候他有勇氣的話,他甚至當天就能明白過來,可惜他是一個膽小鬼--他逃走了。從那時候起,我的經驗始終是:所謂的大人物和聖人全是些膽小鬼。我從未碰到過一個大人物--印度敦的、伊斯蘭教的、基督軟的,佛教的--堪稱真正的反叛之士。人除非具有反叛精神,否則就沒有宗教精神。反叛正是宗教的基礎。
第九章 真正的問題沒被回答
時光不能倒流,但是頭腦可以。多麼浪費--有人不僅自己已經變得沒有腦袋(no-mind),而且還鼓動他人放下頭腦,你卻給他那麼一個頭腦,讓他什麼也忘不掉。就我的頭腦而言--記住,是我的頭腦,不是我--它是一個機械裝置,跟這裡使用的這台一樣,我的「頭腦」只意味著機器,但是把一台完美的機器給一個會放棄它的人!所以我說多麼浪費。
但是我知道其中的原因:除非你有完美的頭腦,否則你不可能有放棄它的智慧。生命充滿矛盾,這沒什麼壞處,這使生命更有味道。
本來沒有理由把人分成男人和女人兩種,他們本來可以像變肜蟲一樣。你們可以問戴瓦拉吉:變形蟲既不是雄的,也不是雌的,它是一體的。它也像穆戈特阿難陀(Muktanada)和所有其他白癡阿難陀(idiotananda)--是獨身的,但它有自己的繁殖方式。它讓全世界的醫生傷透了腦筋!它只是吃啊吃啊,越來越胖,到了某一刻就分裂成兩個,那就是它的繁殖方式--它是真正的brahmacharya--獨身。
男人和女人本來可以是-體的,如變型蟲,但是那樣一來就沒有詩意了,只有繁殖--當然,也沒有衝突,沒有嘮叨,沒有鬥爭--但是因此而產生的詩意卻異常寶貴,相比之下,所有的衝突和所有的嘮叨和所行的口角都是值得的。
剛才我又聽挪迦罕的歌……「那信任曾在你我心間,或許你已忘卻,但是我沒有。我依稀記得,你對我說過的話語,你或許遺言殆盡,記憶卻讓我希望不滅。那愛曾在你我心問……」
wo karar,「那愛」……karar遠比「愛」這個詞所能翻譯的強烈得多;它要熱情得多。把它翻譯成「那熱情」或者「那火熱的愛」此較好。而wo rahmujh mein our tuih mein thee--「我們心有靈犀……」
「心有靈犀……」只是偶爾。當心都打開了,才有靈犀一點通;否則人與人只是交往,沒有交流。雖然他們彼此交談,但是並沒有人傾聽。他們做生意,但是他們之間空無一物,沒有洋溢的喜悅。wo rah--「心有靈犀」:wo kara--「那火熱的愛」。
「或許你已忘卻,但我記憶猶新。忘不了你曾說過的話語:『你是世上的女王,最美的女人。』如今卻難相認……」
風物變遷,愛情變遷,肉體變遷;變遷才是存在的天性,遷流不息。就在進入你們的方舟之前,我聽了這首歌,因為我從小就喜歡它。我想它或許會觸發我心中的某些記憶……它確實觸發了。
昨天,我跟你們講到發生在我和耆那教生僧侶之間的事情。那個故事還沒有結束,因為他第二天還是到我外祖母家來乞食。
你們會很難理解。他那麼生氣地離開我們家,為什麼還得再來。我必須把背景解釋給你們聽。耆那教僧侶只能從耆那教徒那裡擭取食物,而對他來說不幸的是,我們是那個小村莊裡唯-信仰耆那教的家庭,他不能到別的地方乞食,儘管他想這麼做,但是這違反他的戒律。所以,他只能不顧自己,又來了。
我和我的那呢一起在樓上等著,從窗戶朝外面看,因為我們知道他不得不來。我的那呢對我說:「看,他來了。那麼,你今天打算問他什麼呢?」
我說:「我不知道。起碼先讓他把飯吃完了,然後他肯定會照例向施主家裏的人和一塊兒聚過來的其他人演說。」每次吃完飯,耆那教僧侶都要佈道,以示感謝。「那時候就不用擔心了。」我告訴她:「我會找到東西問他的。先讓他說。」
他說得十分謹慎,而且十分簡短,不比平常。但是無論你說還是不說,如果有人想問你問題,他都能問,他可以就你的沈默提問。僧侶說到存在的美麗,以為這個話題不會引來麻煩,但是它引來了。
我站起來。我的那呢在房間後面笑--我至今依然聽得見她的笑聲。我問他:,誰創造了這個美麗的宇宙?」
耆那敦徒不信仰上帝?對西方基督教徒的頭腦來說,即使讓它理解一個不信仰上帝的宗教都是困難的。耆那教遠比基督教高級;它至少不信仰上帝,還有聖靈,以及隨之而來的整個謬論。耆那教是,無論你們信不信,一種無神論的宗教--因為既是無神論者,又信仰宗教,這看起來似乎很矛盾,詞語上矛盾,耆那教是純粹的倫理規範、純粹的道德規範,沒有上帝。所以,我一間耆那教僧侶:「誰創造了這個美?』顯然,據我所知他會--他回答說:「沒有人。」
那正是我等待的回答。我於是說:「那樣的美能被沒有人創造嗎?」他說:「請不要誤解我……」這次他是有備而來,他看起來比上一次沈著。「請不要誤解我。」他說:「我並不是說沒有人是某個人。」
還記得《鏡中奇緣》(Alice Through the Looking Class)裹面的故事嗎?女王問愛麗絲:「在這條路上,你踫到什麼人來看我嗎?」
愛麗絲說:「我看見沒有人。」
女王看起來很困惑,接著說:「真奇怪;那麼說沒有人應該此你先到這裡囉,可這他還沒有到。」愛麗絲,就像一個英國淑女,當然,咯咯地笑起來了,只是精神上的笑。她的臉依舊莊重。她說:「大人,沒有人就是沒有人。」
女王說:「那當然,我知道沒有人一定是沒有人,但是他為什麼這麼晚呢?看起來沒有人走得比你還慢。」
愛麗絲一時疏忽,說:「沒有人比我走得更快。」
女王於是說:「那就更奇怪了。如果沒有人走得比你更快,那麼他為什麼還沒到呢?」愛麗絲這才明白自己犯了侗錯誤,但為時已晚。她又重複說一遏:「夫人,請您記住,沒有人就是沒有人。」
女王說:「我已經知道了,沒有人就是沒有人。但問題是,他為什麼還沒有來呢?」
我對耆那教僧侶說:「我知道沒有人就是沒有人,但是你把存在說得那麼美,那麼值得頌揚,我感到很吃驚,因為耆耶教徒不應該這麼說話。看起來你是因為昨天的經驗才改變戰術的。你可以改變你的戰術,但是你改變不了我。我還是要問,如果沒有人創造宇宙,它是怎麼產生出來的呢?」
他左顧右盼;周圍靜悄悄的,除了我的那呢,她大笑不已。僧侶問我:「你知道它是怎麼產生出來的?」
我說:「它一直在那兒,它不需要產生出來。」
四十五年以後,在開悟而又沒有開悟以後,在讀了許多書又全部忘記以後,在知道那存在的又--這裡要大寫--忽視它以後,我可以肯定那句話。我仍然要說一句跟那個小孩子一模一樣的話:宇宙一直在那兒,它不需要被創造或者從什麼地方產生出來--它只是在。
第三天耆那教僧侶沒有出現。他離開我們村子逃跑了,到另一個村子去了,那兒有另一個信仰耆那教的家庭。但是我必須向他致敬:他在不知不覺中把一個孩子引上了通向真理的旅程。
從那以後,我問過多少人同樣的問題,卻發現面對我的是同樣的無知,大學者、知識淵博的人、被成千上萬人膜拜的大人物,卻回答不了一個孩子提出的簡單問題。
事實上,真正的問題都沒有被回答過,而且我可以預言,真正的問題永遠也不會披回答,因為當你來到一個真正的問題面前,唯-的回答就是沈默。不是學者、僧侶或者大人物的愚蠢的沈默,而是你自己的沈默。不是他人的沈默,而是你內在升起的沈默。除此以外,別無回答。而且那內在升起的沈默是給你的回答,也給那些懷著摯愛一起沒入你的沈默的人;否則的話,那就只是給你一個人的回答。
世界上有過許多沈默的人,他們對別人沒有任何幫助。耆那教徒稱之為阿利漢,佛教徒稱之為阿羅漢;兩個詞的意思是一樣的。差別只是語言上的微小差別。一個是帕拉克裏語,另一個是巴利語。它們是鄰近語言,或者說姊妹語言更恰當些。阿利漢,阿羅漢(arhata)--你們自己也看得出這兩個詞是一樣的。
世界上曾經有阿利漢和阿羅漢,他們雖然已經找到了答案,卻不能把它宣說出來,然而除非你能夠把它宣說出來,能夠站住屋頂上把它宣說出來,否則你的答案就沒有什麼價值。在人人充滿問題的人群中,它僅僅是一個人的答案。過不了多久阿利漢死了,他的沈默便隨他而去。它消失如同寫在水面上的字跡。你可以寫,你可以在水上簽名,但是你一寫完,你的簽名也不在了。
真正的師傅不僅知道,而且會幫助無數的人知道。他的知識不是個人的,而是向著所有準備接收的人打開的。我已經知道了答案。我攜帶了千萬年的問題,在一個身體裏,又在另一個身體裡,從一個身體到另一個身體,而答案卻第一次發生。它之所以發生,只因為我不顧一切後果,堅持不懈地問。
我之所以回憶這些事情,就為了讓你們覺知到?一個人除非去問,全心全意地向每一個人詢問,否則是很難問自己的。他只有被人從每一扇門裏扔出來--所有的門都鎖著或者當面砰地關上--一個人這才終於只能轉向內在……答案就在那裏。它不是用筆寫下來的;你不會找到一本《聖經》、一本《律法書》,或者一本《古蘭經》、一本《吉踏經》、一本《道德經》或者《法句經》……不,你找不到任何用筆寫下來的東西。
你在那裏也找不到任何人--沒有上帝,沒有父視的形象,微笑著拍拍你的背,說:「哦!很好,我的孩子,你回家來了。我寬恕你的所有罪行。」不,你不會在那找到任何人。你所找到的將是一種無邊無際的、壓倒一切的沈默,濃厚得讓你覺得能觸摸到它……就像-侗美麗的女人。你會感覺到它像一個美麗的女人,而它純粹是沈默,不過非常實在。
當那個僧侶從村子裏消失以後,我們連續笑了好多天,尤其是我的耶呢和我。我簡直不能相信,她多麼像個孩子!那時候她肯定快有五十歲了,但是她的心靈卻向一個從未長大的孩子,她跟我一起開懷人笑,說:「你做得好。」
我至今依然能看見那個逃走的儈侶的背影。耆那教的憎侶都不是優美的人;他們不可能是,他們的整個方法就是醜陋的,完全醜陋的,甚至他的背影都是醜陋的。我始終熱愛美,無論在何處發現它--星星、人體、鮮花、小鳥的飛翔……無論在何處。我是一個公開的美的崇拜者,因為我看不出一個人如果不能熱愛美,他又怎麼能知道真理。美是通向真理的道路,而道路和目標並沒有區別,最終是道路自身變成了目標。第一步也是最後一步。
那次遭遇--是的,就是這個詞!那次遭遇耆那教神祕主義者引出以後無數次別的遭遇;耆那教的、印度教的、伊斯蘭教的、基腎教的,為了能進行一場痛快的辯論,我什麼都願意做。
你們肯定不相信,但是在我開悟以後,為了進入一個伊斯藺教蘇菲派團體,我在二十七歲邵年經受了割禮,因為那個團體不允許任何未行割禮的人參加。我說:「好,那就做吧!這個身體本來就打算好任由毀壞的,而你們只不過是要割掉一小片皮而已。割吧,但是我想加入你們宗派。」
連他們都無法相信我。我說:「相信我,我準備好了。」當我開始辯論的時候,他們說:「你那麼願意行割禮,卻又那麼不願意接受我們說的任何話!」
我說:「我就是這樣的。對於無關緊要的事,我隨時準備說是。對於實質性的問題,我的態度十分堅決,誰也別想強迫我說是。」
當然他們不得不把我從他們所謂的蘇菲派團體中開除出去,不過我告訴他們:「開除我,你們就等於向世界宣佈,你們是偽蘇菲教徒。唯一的真蘇菲教徒正在被開除。事實上,我已經把你們統統開除掉了。」
他們面面相覷。但那是真相。我到他們的團體去不是為了暸解真相,真相我早已經知道了。那我為什麼還要進入他們的團體呢?只是為了找個棋逄對手的人辯論一場罷了。
我從小就以辯論為樂,為了能進行一場痛快的辯論,我什麼都願意做。但要找一個真正適合辯論的好環境又何等困難!我之所以進入那個蘚菲派團體--我這是第一次坦白承認--甚至還允許那幫傻瓜給我行割禮。他們的手段原始之極,我起碼受了六個月的罪。但是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從內部瞭解蘇菲派教義。唉,我一輩子卻找不到一個真正的蘇菲教徒。
但是這種現象絕不僅限於蘇菲派,我同樣也找不到一個真正的基督教徒,或者一個真正的哈西德派教徒。
克里虛那穆提曾經邀請我到孟買去跟他會面。給我帶口信的是一個普通朋友,名字叫巴瑪阿難陀(Parmananda)我告訴他:「巴瑪阿難陀,你回去告訴克里希那穆提,如果他想見找,他應該來,這才合乎禮儀,而不應該叫我到他那邊去。」
巴瑪阿難陀說:「但是他比你年紀大呀。」
我說:「你只管去跟他說。別替他回答。如果他說池比我年紀大,那就不值得去了,因為覺醒不分老幼;它永遠都一樣--是嶄祈的,亙古常新的。」
他回去之後再也沒有回來,因為克里虛那穆提,一個老人,怎麼可能來見我呢?儘管池想見我。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不是嗎?我從來不想見他,否則我早就去找他了。他想見我,卻仍然希望我去找他,你們肯定也承認這有點過分吧,巴瑪阿難陀再也沒有給過我回音。後來有一天他來的時峴,我問:「怎麼樣?」
他說:「克里虛那穆提聽了我說的話以後非常生氣,因為他那麼生氣,所以我就不再問他了。」喏,是他想見我;我也很高興見他,但是我從來沒有想見他,原因很簡單,我不喜歡去找別人,即使那個人是克里虛那穆提,我喜歡他所說的,我喜歡他所是的,但是我從來不期望--至少我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我想見他,因為那樣一來,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
我得去找他。他期望、他想見我,卻想叫我去找他。我不喜歡那樣,也不會那樣。那件事情最終造成,至少他這一方,對我的敵意。從那以後,他一直說反對我的話。他一看到我的桑雅生,就表現得活像一頭公牛。如果你向一頭公牛揮舞紅旗的話,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那就是當他看到我穿紅衣服的桑雅生時所發生的;他頓時暴跳如雷。我說他前世肯定做過公牛,他還沒有忘記對紅顏色的敵意。
這種情況是在我拒絕去見他以後才發生的。以前他從來不說反對我的話。就我而言,我是一個白由人。我可以說話支持某個人,同時也可以反對這個人,在我這方面毫無問題。我喜歡各種各樣的矛盾和前後不一致。
克里虛那穆提反對我,但是我說我不反對他,我仍然愛他。他是二十世紀最優美的人之一。我認為我舉不出任何現存的人能跟他相比,但是他有個局限,那個局限就是他的廢除行為。那個局限就是他試圓成為絕對理智的人,而如果你想要提高,如果你想要趨越文字和數字,那就是不可能的。
克里虛那穆提應該是超越的,完全超越的,但是他被維多利亞式的理智捆住了,他的理智甚至十是現代的,而是維多利亞時代的,差不多有一個世紀那麼陳舊了。他說他很幸運沒有讀過《奧義書》、《吉踏經》或者《古蘭經》。那他打算看什麼呢?我來告訴你們:他看三流的偵探小說!你們千萬別把這事兒告訴任何人,否則他就要用頭撞南牆了。我倒不擔心他的頭,我擔心的是牆。就他的頭而言,在他生命的最後五十多年裏,他一直偏頭痛,這段時間比我至今的一生邐長,他的偏頭痛非常厲害,他茌日記裡說,他好多次都想撞南牆了。是的,我替牆擔心。
他為什麼會偏頭痛呢?--因為理智太多的原故,不因為別的。他的情況跟可憐的阿歇西(Asheesh)不-樣,阿歇西是給我做椅子的,他也偏頭痛,但他的偏頭痛是生理的,克里虛那穆提的偏頭痛是精神的。他太理智了;只要聽他說話,就足以讓你也偏頭痛,如果你聽了克里虛耶穆提的演講之後,居然沒有偏頭痛,那說明你已經開悟了--或者你根本就沒有頭。第二種的可能性更大。第一種要困難一點。
阿歇西的偏頭痛可以冶好,但克里虛那穆提的偏頭痛是無法終止的。他是治不好的。不過現在也不需要了,因為他已經很老了,而且也習慣跟他的偏頭痛生活在一起了。它差不多已經變得像一個妻子。如果你把他的偏頭痛去掉,他就會剩下弧身一人,變成鰥夫。別那麼做。他已經和他的偏頭痛結婚了,他們也會一起死掉。
我前面說到,我第一次遭遇裸體的耆那教僧侶引發了後來長長的一連串遭遇,遭遇許多所謂的僧侶--吹牛大王。他們全都蒙受理智之苦,而我生來就是為了把他們拉回到地面上的,但是要讓他們清醒過來幾乎不可能,也許他們不想清醒,因為他們害怕。也許沒有感性或者智慧,對他們來說十分有利。
他們被尊為聖人;對我來說,他們只是神聖的牛糞罷了。牛糞有一個優點:它沒有氣味。我提醒你們這個,是因為我對氣味過敏,牛糞有這麼個優點,它不使人過敏(no allergenic)。這個詞應該怎麼說來著,戴亙拉吉?
「過敏(no allergenic),奧修。」
對,過敏(no allergenic)。
我的那呢並不是真正的印度婦女。跟印度人比起來,她甚至更接近西方人一點。要記住的是,她完全沒有受過教育--也許那就是她之所以格外敏銳的原因吧。也許她從我的內在看到了什麼,而我那時候對此卻渾然不覺。也許那就是她愛我至深的原因吧……我說不準。她現在不在了。有一點我很清楚,她的丈夫去世以後,她再也沒有回到那個村子去,她留在我父親的村子裡。在那兒,我不得不離開她,但是當我回去的時候,我不只-次地問她:「那呢,我們能回到村裡去嗎?」
她總是說:「為了什麼?你在這裡啊。」那幾個簡單的詞像音樂一般在我的心中迴盪;「你在這裡呀。」我也對你們說同樣的話。她愛我--你們也知道沒有人能愛你們勝過我。
那真美。
你們從來不在這裡。
唉,要是我能邀請你們也到這喜馬拉雅的空間裡來就好了!「現在」是一個無比美好的空間,可憐的戴亙蓋德--我依然聽得見他在傻笑。我的上帝!難道就沒有什麼化學手段至少能防止我聽見這種傻笑嗎?
別以為我發瘋了,我早就瘋了。你們看得出來嗎?--你們的瘋狂和我的瘋狂,它們完全不同。把這句話記錄下來。甚至拉斯普廷,假如他還活苦的話,也會成為一個桑稚生……我的意思是,他會是一個桑雅生。沒有人,不存在例外,能騙得了我。
我是那種人,即使臨死前也會說:「夠了,今天足夠了……。」
第十章 我和我自己的馬
我剛才在看戴安娜王妃婚禮的電影片段,奇怪的是,這整場荒唐的鬧劇中,唯一給我留下印象的是耶幾匹漂亮的馬,它們歡快的舞蹈。看到那幾匹,我想起了我自己的馬。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這匹馬,連古蒂亞也沒有,雖然她愛馬。但是現在我不保守任何祕密,連這個也可以說出來。
我不只擁有一匹馬;事實上,我曾擁有四匹馬。-匹是我自己的--你們知道我這個人有多麼講究……甚至今天也沒有人可以開那些勞斯萊斯,這純粹是因為講究。我那時候也是這樣。我不允許任何人,甚至包括我的外祖父,騎我的馬,當然,別人的馬都允許我騎。
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各有一匹。在印度村莊裡,女人騎馬是件奇怪的事情--但她就是一個奇怪的女人,有什麼辦法!第四匹是給伯拉騎的,他是僕人,始終拿著槍跟在我後面,當然離我有-段距離。
命運真奇怪。我一生從未傷害過任何人,即使在夢裡面也沒有。我完全吃素,然而命中注定,我從小就有一個警衛跟著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從伯拉起,我就從不缺乏警衛。甚至今天,我的警衛們也總是要嘛在前,要嘛在後的,總之在那裡。整個遊戲是伯拉開的頭。
我已紲告訴過你們,他長得像歐洲人,那就是為什麼他叫伯拉的原因。這不是他的真名。伯拉的意思只是「白人」,連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麼。他看上去像歐洲人,非常像歐洲人,這看起來的確奇怪,尤其是在那個村莊,我想從來沒有任何歐洲人來過那裡。而扔然有警衛……
即使在小時候,我也看得出伯拉騎馬在遠處跟著我的目的何在,因為曾經有兩次,我差點兒破人綁架。我不知道為什麼任何人都對我感興趣。不過至少現在我明白了,我的外祖父,盡管以西方人的標準來衡量不算很富裕,但在那個村子裡,卻相當富欲。dskaits--這下戴瓦蓋德可真遇到麻煩了,他不知道如何拼寫「dakait」這個詞呢……
它不是英語單詞;它是從印地語單詞daku發展而來的。但是就從那個意義上說,英語的確是世界上最通用的語言之一,它每年都要從其他語言中吸收八千個詞彙進來,所以它的體系越來越大。它必定會成為世界性的語言:這一趨勢誰也阻止不了。另一方面,其他所有的語言都相形見絀,它們都在不斷地萎縮。它們信仰語言的純度,認為不應該讓其他任何語言進入。自然它們會維持挾小,原始的狀態,dakair是daku的音譯;它的意思是小偷--不僅是普通的小偷,而是一個團夥,有武裝、有組織,按計劃行竊。那就是一個dakaitry。
甚至在我還小的時候,印度就有一個普遍的行當,就是偷有錢人家的孩子,然後威脅父母說,如果父母不付錢,就砍掉孩子的雙手。如果他們付錢,就保留孩子的雙手,有時候威脅耍弄瞎孩子的眼睛,或者如果父母確實有錢的話,就直截了當地威脅--要殺死孩子。為了救孩子,可憐父母什麼都願意做。
有兩次他們企圖要偷我。有兩樣東西救了我:一樣是我的馬,它是強壯的阿拉伯純種馬;第二樣就是伯拉,我們家的僕人。我的外祖父命令他朝天空開槍--不是朝企圖綁架我的人開槍,因為那樣做違反耆那教的教義,但是你可以朝天空開槍來嚇唬他們。當然外祖母會在伯拉的耳邊小聲說:「你別管我丈夫說什麼。你可以先朝天上開槍,但是如果這樣做不管用的話,記住;如果你不朝那些人開槍,我就會朝你開槍。」而且她真是-個好射手。我看過她射擊,她總能準確地擊中最小的目標。她很像古蒂亞--她的誤差很小。
那呢有許多方面都像古蒂亞,在許多細節上十分精確。她總是直入主題,從不繞彎。有些人喜歡繞啊、繞啊、繞啊;你得動腦筋去領會他們的真實意圖。她不是這樣的;她限精確,像數學那樣精確。她對伯拉說:「記住,要是你回家的時候沒帶著他,只說他被人偷走了,我馬上就開槍打你,」我知道,伯拉知道,外祖父也知道,因為儘管她是對著伯拉的耳朵這樣說的,但那並不是什麼悄悄話,那聲音響得足以讓全村的人聽見,她說到做到。她總是當真的。
外祖父故意朝另一邊看。我實在忍不住;我開懷大笑,說:「你幹嘛朝旁邊看?你聽見她說的話了。如果你是一個真正的耆那教徒,就告訴伯拉不要朝任何人開槍。」
不等外祖父開口,那呢就說:「我也是替你關照伯拉,所以你不用再說了。」她是異常堅決的女人,她甚至會朝我外祖父開槍。我瞭解--她這句話的意思並不在字面上,而是一個比喻,但比喻比字面含意更危險。所以他不再說了。
有兩次,我差點兒被人綁架。一次是我的馬把我馱回家,另一次是伯拉被迫開槍,當然是朝天開的。也許在必要的情況下,他會朝企圖綁架我的人開槍,不過當時沒有這個必要,所以他救了自己,也救了我外祖父的宗教。
從那以後,奇怪的是……對我來說,那真是非常、非常奇怪的事,因為我對每個人部絕對沒有傷害性,可我還是屢屢遇險。屢屢有人企圖傷害我的生命。我一直想知道,既然生命它自己遲早會結束的,為什麼還有人喜歡讓它中途結束呢?這麼做能達到什麼目的呢?如果他們的目的能令我信服的話,我此刻就可以停止呼吸。
有-次,我問一個企圖殺我的人。我之所以有機會問他,是因為他最後成了桑雅生。我問:「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告訴我你為什麼想殺我。」
那段時間,在孟買的林地,我常常單獨在房間裏為人舉行點化的儀式。我說:「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可以給你點化,這沒有問題。先成為一個桑雅生,然後說你的目的,為什麼你想要殺我。如果你能說服我的話,我此時此地就在你面前停止呼吸。」
他開始啜泣,繼而抱住我的腳大哭。我說:「這不行,你必須說服我相信你的目的。」他說:「我完全是個白痴。我沒什麼可對你說的。我只是在發脾氣而已。」也許那就是原因了--為什麼一個像我這樣絕對無害的人會受到各種可能的攻擊。還有人給我下毒……
古蒂亞偶爾也發脾氣,可即使在那個時候,她也沒有傷害過我。她不會,她不可能那麼做。任何人偶爾都會發脾氣,尤其是女人;假如她還得一天活上二十四個小時的話,就更可能發脾氣了,或者跟我這樣的人在-起,也許可能性就更大了,我一點也不和善,態度永遠強硬,永遠試圖把你推向邊緣,而且不許你回頭。他繼續不斷地推你、對你說:「在想之前先跳下去!」
我的那呢當然像古蒂亞,尤其在發脾氣的時候。我見過她發脾氣,但是我從來不擔心。我見過地一把拎起她的槍直衝入我外祖父的房間--但是我繼續幹我自己的事情。她問我:「你不害怕嗎?」
我說:「你去做你的事情,讓我做我的。」
她笑了,說:「你是個奇怪的男孩。我都要殺你的外祖父了,你居然還在玩紙牌造房子。你瘋了還是怎麼的?」
我說:「你去殺那個老頭好了。我還老夢見自己這麼幹呢,我為什麼要擔心?別來煩我。」她在我身邊坐下。開始幫我造宮殿,那是我用紙牌搭出來的。但是當她對伯拉說:「如果有人碰我的孩子,你別因為我們信仰耆那教就只管朝天上開槍……那個信仰是好的,但只限於寺廟襄面。在市場上,我們就得按世俗的方式去做,而世俗不是耆那教徒。我們怎麼可能按我們的哲學去做呢?」
她的邏輯像水晶-般清澈明瞭,我一聽就懂。如果你跟一個不懂英語的人談話,你就不能對他講英語。如果你用他自己的語言講,那麼溝通的可能性就比較大?哲學也是語言;你們要把這句話記錄清楚了。哲學根本不是別的什麼--它們就是語言。我一聽到我外祖母對伯拉說:「要是有一個dakait想偷走我的孩子,你就要跟他講他聽得懂的話,完全不要管耆那教說什麼。」--我當時就聽懂了。雖然不像以後理解得那麼清楚,但是伯拉肯定清楚了。我的外祖父當然也理解這種局面,因為他開始閉上眼睛念他的咒語:「Namo arihantanam namo……namo siddhanam namo……」
我開懷大笑,我的外祖母咯咯地笑;伯拉呢,當然,只是默然微笑。但是每個人都理解這種局面--她是對的,一貫如此。
我再告訴你們古蒂亞和我外祖母之間另一個相似之處:她幾乎總是對的,甚至跟我在一起也一樣。如果她說什麼,我可能不同意,但我知道最後肯定證明她是對的,我不會同意,那也是真的。我是一個固執的人,我跟你們反覆說過。無論我是對是錯,我都堅持,我的錯是我的錯,我愛它,因為它是我的,但是就問題本身是對是錯而言……無論何時發主衝突,我都知道,最後肯定古蒂亞是對的。在我即將做出決定的那-刻--而我是個固執的人。
我的外祖母有同樣的品質,她總是對的。她對柏拉說:「你認為這些dakait信仰耆那教嗎?那個老傻瓜……」她指著外祖父,他正在念他的咒語。她接下去說:「那個老傻瓜只告訴你朝天上開槍?因為我們不應該殺生。讓他念他的咒語好了。誰叫他去殺生?你不是耆那教徒,是吧?」
那一刻我本能地知道,如果伯拉是耆那教徒的話,他就會失去他的工作。我以前從來不管伯拉是不是耆那教徒。我生平第一次關心起這個可憐的人來,開始為他祈禱。我並不知道向誰祈禱,因為耆那教徒不相信任何神。我從來沒有被灌輸過任何信仰,但我還是開始在心裡說:「上帝啊,如果你在那兒的話,就保留這個可憐人的工作吧。」你們看出這句話的要點了沒有?甚至在那會兒,我都說:「如果你在那兒的話……」我即使在那種情況下都不會撒謊。
不過幸好伯拉不是耆那教徒。他說:「我不是耆那教徒,所以我不在乎。」
那呢說:「那麼你就記住我跟你說的話,而不是那個老傻瓜說的。」
事實上,她過去總是用這個詞說外祖父:「那個老傻瓜」--我把它保留下來給載瓦蓋德。但是「那個老傻瓜」死了。我的母親……我的外祖母也死了。抱歉,我又說「我的母親」了:我的確不能相信她不是我的母親,而只是我的外祖母。
順便說一句,你們會感到吃驚,我的所有兄弟姐妹--除我之外,大約有一打--他們都叫我的母親:「媽」,也就是母親,除了我;我叫她「巴比〈Bhabhi〉。每個印度人都想知道我為什麼叫我的母親芭比,因為它的意思是「兄嫂」。在印地語中,稱呼哥哥的詞是巴亞〈bhaiya〉稱呼他妻子的詞是芭比。我的叔叔們叫我的母親芭比,那完全正確。我為什麼至今扔然叫她芭比呢?原因是,我已經認另一個女人作我的母親了--那就是我母視的母親。
我早年把那呢認作我的母親之後,我不可能再叫任何別的女人媽--母親,我一直叫她,我的那昵,我加道她不是我真正的母視,但是她像母親一樣把我撫養長大。我真正的母親離我要遠一點、陌生一點。即使我的那呢死了,她也離我比較近。即使我的母親現在開悟了,我也仍然會叫她芭比,我不可能叫她媽。用那個詞幾乎是對亡者的背叛,不,我不能這麼做。
外祖母本人也對我說過好多次:「你為什麼還叫你的母親芭比?叫她母親。」我只是迴避這個問題。我這是第一次說起或者討論這個問題--跟你們。
我的那昵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成為我生命存在的一部分。她對我的愛無限廣大。有一次,一個小偷溜進我們家,她赤手空拳地跟他搏鬥,我終於看見一個女人能有多麼兇猛……危險極了!如果我不去干涉的話,她會殺了那個可憐人。我說:「那昵!你幹什麼呀?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離開他。讓他走吧!」因為我當時放聲大哭,叫她看在我的面子上趕快住手,她才讓那個人走了。那個可憐人簡直無法相信她竟然坐在他身上,一雙手掐住他的脖子,要不是我,她肯定會殺了他。只要再用一點力氣在他的咽喉上。那個人就死了。
當她對伯拉說話的時候,我知道她說到做到,伯拉也知道她說到做到。當我的外祖父開始念咒語的時候,我知道他也明白她是當真的。
我兩次被人襲擊--對我來說,那是一件樂事,是一種冒險。事實上,我在內心深處想知道,到底綁架意味著什麼。那始終是我的特點,你們可以稱為我的性格,我為這個品質而高興。我常常騎上我的馬到屬於我們家的樹林裏去。我的外祖父許諾所有屬於他的將來都會留給我,他沒有食言。除了我,他沒有給任何人一個派。
他有幾千英畝土地。當然,在那時候,這毫無價值。但價值不是我關心的問題--那片土地美極了:那些大樹,還有一個大湖,夏天芒果成熟的時候濃香襲人,我常常騎著馬到那兒去,馬都習慣我的路線了。
我扔然沒有變……如果我不喜歡-個地方,我絕對不會回去。
我到馬德拉斯去過-次,就一次,因為我從來沒有喜歡過那個地方,尤其是當地的語言,聽起來好像人和人都在互相打架似的。我討厭那個,我討厭那種語言,所以我對主人說:「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拜訪你。」
他說:「為什麼是最後一次?」
我說:「我討厭這種語言。每個人都好像在打架似的。我知道他們並沒有打架--那只是他們說話的方式。」我討厭馬德拉斯,我一點兒也不喜歡它。
克里虛那穆提喜歡馬德拉斯,不過那是他的事。他每年都到那兒去。他是泰米爾人。事實上他就出生在馬德拉斯附近。他是一個馬德拉斯人,所以對他來說,到那裏去完全合乎情理。我為什麼要到那裡去呢?
我以前去過許多地方。為什麼?沒有為什麼。我就是喜歡去。我喜歡處於活動狀態。你們聽懂了嗎?……處於活動狀態。我這個人在哪兒都沒有事情,這兒,那兒,隨便哪兒。我只是處於活動狀態。讓我換句話說吧:我坐在旋轉木馬上。現在我想你們聽懂了。
我以前常騎我的馬出去,當我看到戴安娜王妃婚禮上的那幾匹馬時,我真不能相信英國也會有這麼漂亮的馬。女王相貌平平--出於禮貌,我不想說醜陋。查爾斯王子當然也不是王子:瞧他那張臉!你們能說他的瞼是王子型的?也許在英國是的……還有那些客人!那些大人物!特別是那位高個子神父--你們在英國叫他什麼?
「坎特伯雷大主敦,奧修,」
太棒了!大主教!把一個響亮的名稱給了那麼個喪氣鬼(dash-dash-dash);要不然他們就會說,因為我用這種詞,所以我不可能是開悟的!但是我相信全世界每個人聽得懂我說喪氣鬼的意思連天主教也聽得懂!
所有那些人,我只能喜愛那幾匹馬!它們才是真正的人。多麼快活!多帥的步伐!多優雅的舞蹈!那才是地道的慶祝。我立刻想起我自己的馬和那些日子……它們芳香猶在。我依然能看見那個湖,和兒時的我騎著馬在樹林裡。真奇怪,雖然我的鼻子在你們的小房間裡,可我卻能聞到芒果樹、橡樹、松樹的味道,我也能聞到我的馬的味道。
幸虧我的嗅覺在那時候不過敏,或者,誰知道呢,我可能已經過敏了,只是自己不覺得罷了。我開悟那年正好是開始過敏的一年,這是個奇怪的巧合。也許我以前就過敏,只是不覺得罷了。等我開悟了,覺知也來了。我現在已經把開悟放下了。
「請求你,」我對存在說:「丟掉這個過敏吧,妤讓我重新騎馬。」那將是一個重大的日子,不僅對於我,也對於我所有的桑雅生。
有-張照片,拍著我騎在一匹克什米爾馬上,他們把這張照片滿世界到處刊登。那只是一張照片;我並沒有真的騎,只是因為拍照的人想給我拍一張騎在馬上的相片,我又喜歡這個人--我指的是拍照的人--我不能拒絕他。他已經把馬牽來了,又搬出他的所有設備,所以我只好答應。我只是坐在馬背上,而且你們甚至可以從照片上看出來,我的笑容不是真的。那是當拍照的人說「請笑一笑」的時候出來的笑容。但是如果我能超越開悟的話,誰知道呢,我至少就可以超越對馬的過敏了,那時候我就能再次擁有同樣的世界;
湖水……
群山,
大河……
只是我會想念我的外祖母,
戴瓦蓋德,你不是這裡唯一的猶太人。記住,你不用著急,我急著呢!我的膀胱在痛!所以請你……我總想說出最後一句話,戴瓦蓋德,你本來可以做個非常好的嘮叨妻子。真的,我說的是實話!找個好男孩度蜜月去吧。瞧,你已經在想我放棄你了,別那麼著急。你的膀胱還沒爆炸呢!喏……
那很好。
這真是難以置信!我生平第一次用這個詞……難以置信!我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但是當你的膀胱快要爆炸的時候,誰管那麼多!
第十一章 博帕爾女王
戴瓦蓋德……很好,挨打以後,你看見星星了。我也能看見那些星星圍著你。
好,
我出生的那個村莊不屬於英帝國。它是-個小國家,由一位伊斯蘭教女王統治。我現在能看見她。奇怪……她跟英國女王一樣美麗,完全一樣。不過有一個好處:她是伊斯蘭教徒,而英國女王卻不是。那種女人應該永遠做伊斯蘭教徒,因為她們不得不一直躲在面紗後面,面紗叫作布噶(burqa),她偶爾也會訪問我們村子;當然,在那個村子裡,我們家是她唯一能待的地方,而且她很喜歡我的外祖母。
我第一次看見女王摘下面紗的時候,我的那呢正在和她談話。我簡直不能相信:-個女王,長得這麼普通!於是我明白了布噶--面紗的作用,它在印地語中叫巴德(parda),它很適合醜陋的女人;在比較好的世界裡,它也會適合醜陋的男人。至少那時候,你就不能用你的醜陋襲擊任何人了,那是一種侵略,一種襲擊,而且任何人對此都沒有保護措拖,沒有法律保護。
我當著女王的面笑出聲來。她說:「你笑什麼?」
我說:「我笑是因為我老想知道巴德和布噶是幹什麼用的,今天我知道了。」
我認為她沒有聽懂我的話,因為她在微笑。雖然她是一個醜陋的女人,但我必須承認,她的微笑是美麗的。
這個世界充滿奇怪的事情。我碰到許多人長相美麗,但是當他們微笑的時候,他們的臉就會變形,很難看,我見過聖雄甘地,也是在我小時候。他是醜到家了。事實上,我會說他是獨一無二的醜人,但是他的美在於他的微笑。他知道如何微笑,這一點我不能反對他。其餘的我都能反對他,因為除了他的微笑以外,其餘的全是垃圾,腐爛的垃圾!他真是一個偉人的菩提垃圾。我們自己的菩提垃圾跟他沒法兒比。
我聽說有人叫斯瓦米,菩提嘎巴(Bodhigarbha),菩提垃圾(Bodhigarbbage)。我喜歡這個名字!他們在名字後面加了點兒東西。其實他們是把他放在他所在的位置上。我給他取的名字是菩提嘎巴,那只可能叫能是他的未來。不過人只看得到他們腳下的地方;他們叫他菩提垃圾,也許這個名字倒適合給聖雄甘地使用。
那個女王……(戴瓦蓋德忍住一個噴嚏。)喏,這可真讓我分心了。你知道嗎,戴瓦蓋德,在印度,人們相信,當你打噴嚏的時候,魔鬼會鑽到你的身體裏面去?所以當他們打噴嚏的時候,為了阻止魔鬼來,他們會「嗒」地一聲說(奧修打了一個響指):「Om shantih,shantih,shantih………Om shantih,shantih,shantih…Om shantih,,shantih,shantih…」你必須打三次響指、我不知道你們管打響指叫什麼;無論叫什麼,印度人就是這麼做的。
我不知道魔鬼是否被阻止住了,但是你剛才的所作所為並沒有被打亂。那,你是一個猶太人,不是印度人,所以你起碼可以直接了當地打噴嚏,不用執行印度人的整套程式;否則我真的要恢復理智了,而我非常害怕理智。但是我並沒有說錯話--我的意思是理智;我非常害怕理智。
我感覺得出你們不知所措。你們不需要不知所措。我是一個失去理智的人,害怕恢復理智,而那套程式可以讓任何人恢復理智,但你是個猶大人,感謝上帝!就像一個英國人,你努力阻止打噴嚏;即使那樣,我也能理解。英國人什麼都阻止,連一個噴嚏也要阻止,尤其是在某個假裝神聖的人面前。
但是請放鬆,我並不假裝神聖。你可以快快活活地打噴嚏,那樣你就不會讓我分心了。那甚至可能就我正在對你們講的故事給我一些提示呢。回到正題上來。這個噴嚏讓我們分心的時間已經絢長了。
就像我前面說的,我們村莊屬於一個小國家,非常小,叫博帕(Bhopal)。它不受英國統治。當然博帕爾的女王偶爾出來訪問我們,我剛才說到我出場的時候,嘲笑那個女人的醜陋和她面具的美麗。她的布噶真的很美,上面綴滿了藍寶石。她對我的外祖母印象極深,甚至邀請她到首都去參加每年一度的慶典,我的外祖母說:「我不可能去,因為我不能留下我的孩子那麼多天沒人照顧。」
印地語中「我的孩子」是-個極其優美的措辭,mera beta,它的意思是:「我的孩子,我的男孩。」
女王說:「沒有問題,你可以把他一起帶來。我也喜愛他。」
我不懂她為什麼會喜愛我,我並沒有做錯什麼事。我為什麼要受罰?一想到被這個女人喜愛,就好像有個怪物在你身上爬似的。那一瞬間她看起來的確像個怪物,渾身上下全都粘乎乎的。也許她喜歡嚼口香糖--她根本就是塊口香糖,我一輩子從沒有害怕過任何東西,就除了那個女人。但是冒險作為女王的客人到首都去,坐在她華麗的宮殿裏,我不知聽說過多少關於它的故事,這簡直令人喜出望外,儘管我再也不想看見這個女人了,我還是跟著我的外祖母去參加了那每年一度的慶典。
我還記得那座宮殿。它是印度最華麗的宮毆之一。它擁有五百英畝的林地和一個五百英畝的湖泊,總共一千英畝。女王侍我們很好,把我們當作她的客人,但是我得承認,我盡量避免看她的瞼。也許她現在還活著,因為她那時候並不很老。
曾經發生過一件怪事,跟那座宮殿有關,我應該稱之為巧合。那天我說:「好,我願意搬到喜馬拉雅山去。」就在同一天,博帕爾女王的兒子打電話來說,如果我們有興趣的話,他們願意奉獻出他們的宮毆--就是剛才我跟你們說的那座宮殿。那座宮殿……我有一瞬間簡直不能相信他們居然會把它奉獻出來。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切;整個國家都沒有了,全部併入印度。剩下來的只有一千英畝土地,還有那座宮毆。但它依然是個美麗的王國--五百英畝的古老森林,還有一個五百英畝的湖泊,它是博帕爾大湖的一部份。
在印度,博帕爾湖是最大的湖。我認為世界上沒有任何別的湖能跟它相比,它廣闊無垠。我記不清它有多少英里寬了,反正是一眼望不到頭,無論你站在哪兒看。在宮殿領地之內的那五百英畝是這個湖的一部分,但是它們屬於耶座宮殿。
我說:「太晚了。告訴王子和他的母親,如果她還健在的話,我們感謝他們的提議,但是我已經決定去喜馬拉雅山了。」為了尋找幾千英畝土地,我已經花了七年時間,可是那幫政客老是不停地從中作梗。告訴他:「我記得拜訪過你的宮殿和你的母親--也許她還健在,我不知道。」但是告訴他:「我過去喜愛那座宮殿,現在依然如故,甚至更加喜愛了,因為你把它奉獻給了我。可是我已經決定去喜馬拉雅山了。」
我的祕書大吃一驚?她說:「他把宮殿奉獻給你,一分錢也不要,它更少值兩百萬美元呢。」
我說:「是兩百萬美元還是兩千萬美元,根本不重要?我的感謝比那值錢多了。你認為它值多少個一百萬美元?你就對他說:『他向你表示感謝,但是你的奉獻來得晚了幾個小時。如果你早幾個小時把宮毆奉獻出來的話,他也許就接受了。現在已經沒辦法了。』」
當王子聽到這個答覆時,他大吃一驚。他無法相信有人能把那麼一座宮殿奉獻出來,而且不要任何回報,得到的答覆卻只是:「對不起,不要,謝謝你。」
我瞭解那座宮殿,我小時候曾到那裡做過一次客,後來又去過一次。我用孩子的眼睛看過它,也用青年的眼睛看過它。不,作為一個孩子,我看到它,我並沒有上當,但是它的實際情況要比我那時候所能理解的美得多。一個孩子,儘管天真無邪,總有許多侷限,他的眼光不可能包羅萬象。他只能看見表面的東西,我年輕的時候也訪問過那座宮毆,也是作客,那時候我確信它必定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建築之一,尤其是它的地理位置。但是我不得下拒絕他,有時候拒絕的感覺真好,因為我早就知道,如果我接受的話,必定會惹來沒完沒了的麻煩。那座宮殿不可能成為我的宮殿,那幫政客,他們無所不能--無知、腐敗、無能而且荒淫,他們必定會跳進來。盡管我拒絕了,他們還是跳了進來,認為王子撒謊,因為怎麼可能有任何人拒絕這種奉獻呢?
我已經得知他們正在千方百計他折磨他,想搞清楚他為什麼把宮殿奉獻給我,我並沒有接受。事實上,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打了一個電話,可是那已經足夠了,印度的政客肯定是世界上最壞的。每個地方都有政客,但是他們不像印度政客。
原因是再明白不過的了:印度被奴役了兩千年。一九四七年,印度僥倖走運,獲得自由,我之所以說走運,是因為印度依然不配擭得自由;整個榮譽全歸艾德禮所有,他是當時的英岡首相。他是一個社會主義者、某種類型的夢想家。他思考平等和自由以及各種各樣偉大的事情。他才是真正的印度自由之父。這個自由不是印度掙來的,甚至不是印度應該擭得的。只是碰巧走運,遇到艾德禮做英國首相。
兩千年的奴役使印度人變得極端狡猾。為了求生,奴隸不得不狡猾。奴役雖然結束了,但是狡猾繼續存在,任哪個艾德禮都打不破它。它不由任何人掌握,它已經蔓延到整個印度。到本世紀末,印度將成為世界第一人口大國。一想到這件事情,就足以讓我睡不著覺。
每當我不想睡覺的時候,我就想本世紀末的印度。那足夠了!接下來,即使給我吃安眠藥,它們也不起作用了,一想到印度將成為人口密度最高的國家,還有那些侏儒政客,我就夠了!你們還能想像出比這更可怕的惡夢嗎?
我拒絕了那座美麗的宮殿。我至今依然感到歉疚,為了我不得不拒絕唯一的一個帶著奉獻而來卻分文不取的人,可是我不得不這麼做。我當然對他感到歉疚……我不得不拒絕,因為我已經做出決定,而我一旦決定了,無論對與錯,不可能再回頭,我不可能把它取消,我的血液裡沒有這種習慣。這純粹是一種固執。
「現在幾點了,載瓦蓋德?」
「十點二十一分,奧修。」
很好!再給我十分鐘時間。想起那件事情,我一整夜沒有睡。如果我不堅持,你們現在會在哪兒?你們早就止步不前了。繼續--別做一個猶太妻子,猶太人和妻子,兩個人一起!連上帝也處理不好那樣的事情,所以他設法靠一個聖靈來應付。
可憐的戴瓦蓋德,不管我給他多大的打擊,他從來不報怨。真是太好了。任何人,當我說任何的時候,我指的是摩西、耶穌、佛陀,他們都會忌妒我,喬達摩,佛陀有自己的私人醫主,但是哪個佛也沒有自己的私人牙醫。他們當然沒這麼幸運。至少誰也沒有一個戴瓦蓋德跟在身邊,那至少是絕對肯定的。
好,現在結束。
第十二章 佛的私人牙醫
我工作了一整夜,因為我做了一個小小的評論,可能傷害到戴瓦拉吉的感情。他可能還沒有注意到,但是它卻在我的心上沈沈地壓了一整夜。我睡不著覺。我說:「沒有哪個佛有私人牙醫,但是喬達摩.佛陀有一個私人醫生。」那麼說不完全正確,所以我去查閱紀錄,阿喀西(Akshic)的紀錄。
我必須再說明幾點,這幾點沒有人會關心,尤其是那些愚蠢的歷史學家、我並沒有查閱歷史資科。我不得不進入H?G威爾斯所說的時間機器,回溯時間,這是最困難的工作,你們知道我是一個懶人。我到現在還氣喘吁吁呢。
佛陀的醫主,吉婆伽(Jivaka),是一個國王送給佛陀的。國王的名字叫頻婆娑羅。關於頻婆娑羅還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不是佛陀的桑雅生之一,他只是一個同情者、支持者。
他為什麼把吉婆伽送給佛陀呢?--吉婆伽是頻婆娑羅自己的私人醫生,是當時最有各望的醫生--因為他正在和另一個國王競爭,那個國王叫作波斯匿王。波斯匿王把他自己的醫生獻給佛陀。他剛說過:「無論你什麼時候需要,我的私人醫生都會為你服務。」
這對頻婆娑羅無疑是個巨大的挑戰。如果波斯匿王能這麼做,頻婆娑羅表示,他可以把他最心愛的醫生作為禮物送給佛陀,所以盡管吉婆伽亦步亦趨跟隨佛陀,但他並不是佛陀的追隨者,記住,他還是印度教徒,一個婆羅門。
這的確很奇怪,佛陀的醫生,始終不離左右,即使是在最私密的時刻,居然還是一個婆羅門?真相就在這裏顯露出來。吉婆伽依然從國王那裡拿薪水。他是為國王服務。如果國王希望他跟佛陀在一起,沒問題,僕人必須聽從主人的命令。即便如此,他也極少跟佛陀在一起,因為頻婆娑羅老了,他一次又一次需要他的醫生,所以只能把他叫回首都。
戴瓦拉吉,你可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我感到很難過,我有一點兒殘酷。我不應該那麼說。你要多獨特有多獨特。就作為一個佛的醫生而言,沒有人能和你相比的,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因為不會再有人如此簡單、如此瘋狂,稱自己是左巴佛陀了。
這使我想起從前跟你們講過的一個故事。一副重擔從我心上卸下來了。你們甚至可以從我的呼吸狀態上看出來,我的確解脫了。那只是一個簡單的評論,但是我太敏感,也許超出了一個佛所應有的敏感度,但是我能怎麼辦呢?我不能按照別人的想像去成佛,我只能成為我自己,我擺脫了一副重擔,儘管你們可能完全沒有感覺到,或者可能你們在意識深處覺知到了,然後咯咯地發笑,把它隱藏起來。你們不可以對我隱藏任何東西。
但奇怪的是,任何有助於這個身體消失的事情不但不會弱化覺知,甚至會使覺知變得更加清晰無礙。我抓住這把椅子,只是為了提醒自己這個身體還在。不是我希望它在,而是只有這樣,你們才不會魂不守舍,這裡沒有足夠的空間讓四個人魂不守舍。是的,如果你們銷魂入勝,任何地方都有足夠的空問。
現在我們來講故事?我把它叫作故事--並非因為它是一個故事,而是因為生命中充滿了太多故事般的情節。如果你懂得如何閱讀生命,你就不需要小說了。我想知道為什麼克里希那穆提會看小說,而且還是三流的偵探小說,他的內在肯定缺乏什麼。唉,他看不出來,那麼有智慧的一個人,或者他也許看出來了,只是努力用偵探小說來欺騙自己吧。
他說他幸虧沒有讀過薄伽梵歌,沒有讀過古蘭經,也沒有讀過梨俱吠陀……可是他卻讀偵探小說。他應該同時說:不幸的是他讀偵探小說;他從來沒有這麼說過。但是我知道,因為他過去住在孟買,而我也曾是那戶人家的客人。房東太大問我:「我想問您一個問題:我沒看見您讀偵探小說--這是怎麼回事?」她說:「我以為每個開悟的人肯定都會看讀偵探小說呢。」
我說:「你哪兒來這麼荒唐的想法?」
她說:「從克里希那穆提那兒來的。他也在這裡住,我的丈夫是他的追隨者。我也熱愛他,支持他。我曾經看過他讀三流的偵探小說,我想那裏面肯定有什麼寶貴的東西,請原諒我對某些個人私事感到好奇,不過我剛才看了您的箱子。我以為您把偵探小說藏在那兒了。」
我通常不只帶一個箱子,而是帶二涸大箱子。她肯定以為我帶了差不多一圖書館的偵探小說呢,可是她卻連一本也找不到,她感到迷惑不解。
其他從瓦臘納西來的朋友也問同樣的問題,因為克里希那穆提住在瓦臘納西。還有其他從新德里來的朋友也問同樣的問題,這就不可能搞錯了--這麼多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反覆詢問同一個問題,還有許多人看見他在乘飛機旅行的時候看偵探小說。其實,跟你們講實話吧,有一次我碰巧看見他,在從孟買飛往德里的航班上。他那時候就在讀一本偵探小說。命中注定我們兩個人乘同一架飛機,所以我可以肯定地說,他的確讀偵探小說。我不需要任何證人,我自己就是一個證人。
但是我也能以任何一件小事情為藍本編出一個故事來,只要把它放到合適的背景裏去就行了,今天早晨我講到博帕爾女王訪問我們村莊,那個村莊屬於她的國家,她邀請我們作為客人去參加她每年一度的慶典,當她在我們村裏的時候,她問我的那昵:「你為什麼叫這個男孩拉迦(Raja)?」
「拉迦」的意思是「國王」,而在那個國家,拉迦的稱號當然歸國家的主人所有。連女王的丈夫都不叫「拉迦」,而只能叫「親王」--拉吉古瑪(Raikumur),就像英國那個可憐的菲利普,叫菲利普「親王」一樣--「國王」都不能叫。然而奇怪的是,他是那裏唯-長得像國王的人。不僅英國女王長得不像女王,而且可憐的查爾斯王子長得也不像諺語中的白馬王子、唯一長得像國王的人卻不叫國王,只叫菲利普「親王」。
我為他感到難過。其原因就在於他不屬於同一個血統,血統決定一切,至少是在他們的白癡世界裏。否則血就是血,在實驗室裡,即便是國王或者女王的血也不會顯示出有任何不同。
這裏,你們兩個都是醫生,還有一個是護士,第四個是,雖然不是醫生也不是護士,但差不多兩個都是了,當然是沒有證書的。你們都懂得血不是決定因素。伊麗莎白女王是正統的--正統的,不是根據科學家,而是根據白癡。查爾斯是她的兒子,至少百分之五十是;他有皇家的遺傳。菲利普是一個外國人,為了安慰他,他們就稱他為「親王」。
同樣地,在那個時代的那個小國家裏,那個女人是首領,她叫女王--拉尼(Rani),但是沒有拉迦。她的丈夫只是一個親王--拉吉古瑪。她自然要問我的外祖母:「你為什麼叫這個男孩你的拉迦?」你們會很吃驚,要知道在那個國家裏,給任何人取名叫拉迦都是犯法的。我的外祖母笑著說:「他是我心中的國王,至於法律嘛,我們很快就會離間這個國家的,但是我不可能給他改名字。」
當她說我們會很快離開這個國家的時候,連我也吃了一驚……就為了保留我的名字?那天晚上我對她說:「那呢,你瘋了嗎?就為了保留這個傻名字……?叫什麼名字都行,你可以私底下叫我拉迦嘛。我們不需要離開。」
她說:「我打心眼裏覺得,我們很快就得離開這個國家。所以我才敢這麼說。」
後來果然如此。這件事情發生在我八歲那年,僅僅一年以後,我們便永遠離開了那個國家……但是她從未停止過叫我拉迦、我自己把名字改了,因為拉迦--「國王」聽上去似乎格外地自命不凡,我不喜歡在學校裏被每個人嘲笑,況且我不希望任何人叫我拉迦,除了我的外砠母,那是我們之間的私事。
不過這個名字真的冒犯了女王,這些人有多麼可憐,國王和女王,總統、首相……這麼多名目!然而他們有權有勢呀。他們白癡到了極點,而又強權到了極點,這是一個奇怪的世界。
我對我的外祖母說:「按照我的理解,她不僅是被我的名字冒犯了,她還嫉妒你。」我看得清清楚楚,所以這是毫無疑問的。「而且,」我告訴她:「我並沒有問你,我是對還是錯。」事實上那種性格決定了我的整個人生道路。
我從來不問任何人我是對還是錯。無論錯或者對,如果我想做,我就會把它變戎對的。如果它是錯的,那我也會把它變成對的,但是我從來不讓任何人干涉我?那種性格給予了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跟這個世界沒有多大關係,沒有銀行存款,但卻是真正重要的東西:對美、愛、真理、永恆……的品味、簡而言之,對自己的品味。
「現在幾點了,戴瓦蓋德?」
「八點差三分,奧修。」
非常好,我今天早晨對你也很嚴厲。關於這個,我不會多說什麼,只說一句:跟我所愛的人在一起,我會忘乎所以。那時候我開始隨心所欲地做事、講話,這在我一個人的時候是沒有問題的,可愛就是這樣跟某個人在一起,好像你是一個人似的。但有時候它可能會讓另一個人難以承受。
我可以-直說「對不起」,但是這句話太正式了。當我打擊你們的時候,我經常打擊,它充滿慈愛,一句正式的「對不起」不管用,但是你們看得見我的眼淚,它們說的超過我所能……許多倍還不止,我提醒你們,未來我還會嚴厲,或許對你更嚴厲。那就是我的愛的方式。我希望你們能理解--如果不是今天,那就是明天,或者也許是後天,再往後,我說不準,因為至少這兩天我有記錄。我打算在這裡,這裡依然敞開大門,但是接下來兩天,我肯定會在這裏。
我剛才說到,一年以後,我們離開了那個國家和那個村莊。我以前告訴過你們,我的外祖父在途中去世了。那是我第一次遭遇死亡,並且是一次美麗的遭遇。無論從哪方面看都不醜陋,正如它或多或少地發生在全世界幾乎每一個孩子的眼前。幸運的是,我在我奄奄一息的外祖父身邊待了好幾個小時,他慢慢地死去。漸漸地,我能感覺到死亡降臨了,我能看到它廣漠的靜寂。
還有一點幸運的是,我的那昵在場、或許沒有她,我可能會錯過死亡的美麗。因為愛與死緊密相連,或許就是一回事,她愛我,她以愛的雨露澆灌我,而死亡在那裡,慢慢地發生。一輛牛車……我依然能聽到它發出的聲音……它的輪子軋在石頭上嘎吱作響……伯拉不停地吆暍趕牛……他的鞭子打在牛背上……我全都聽得見。它深深地紮根在我的經驗裏,我想即使我死了,也抹不掉。即使在臨終之際,我也有可能再次聽到那輛牛車的聲響。
我的那呢握著我的手,我一片茫然,不知道正在發生什麼,那一刻全然不知。我的外祖父枕在我的腿上,我把手放在他的胸前,慢慢地,慢慢地,他的呼吸消失了。當我感覺到他不再呼吸的時候,我對我的外祖母說:「對不起,那呢,不過他好像不再呼吸了。」
她說:「那最好了,你不需要擔心。他已經活夠了,再也不需要什麼了。」她還告訴我:「記住,因為這些都是不應該被遺忘趵時刻:不會再要求什麼。這一切,足夠了。」
足夠了嗎?再給我十分鐘,要停止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們,我比你們更著急,我最後還要引誘你們一下。
現在我高高興興地可以說,停止。
第十三章 愛與自由
好,把毛巾拿走吧。阿淑,請原諒,因為我現在得開始幹正事了,你能理解一副身子骨要同時穿兩種襯衫,這對可憐的身子骨來說,尤其是對藏在它後面的可憐的心來說,是非常困難的。這顆心無法像政治家或者外交家那樣處世。它不是外交家,它單純得像個孩子。
我忘不了耶穌,我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基督教徒都更惦記耶穌。耶穌說:「那些像小孩一樣的人有福了,為著(For)他們的世界就是神的王國。」這裡面要牢記的最重要的東西就是「為著」這個詞。在耶穌所有以「那些……有福了」開頭、接著又以「……神的王國」結尾的格言中,這是最為獨特的一句,因為其他所有的陳述都說:「虛心的人有福了,因為(because)他們必將繼承神的王國。」它們有邏輯關係,它們是對未來的許諾--對並不存在的未來。這是僅有的一句陳述,說:「……為著他們的世界就是神的王國。」沒有未來,沒有推理,沒有理由,沒有利益上的許諾,完全只是對事實的陳述,或者說得更恰當一點,是對事實的單純陳述。
我總是被這句陳述深深打動,總是被它震驚。真是難以置信,一個人居然會被同一句陳述反覆震驚了二十年……是的,三十年來,這句陳述始終伴隨著我,每每在我心中激起歡樂的潮湧:「為著他們的世界就是神的王國……」多麼缺乏邏輯,又多麼真實。
阿淑,我剛才不得不叫你把毛巾拿走,因為,兩件事情不能並行,尤其在只有一顆心的情況下,自從我認識你以來,你每天都對我這麼好,當我想要回憶起它是從何時開始的,就會覺得似乎我無始以來就認識你。我沒有開玩笑。確實當我想到阿淑的時候,我回憶不出她是何時跨入我的親密世界的。看上去似乎她始終都在那裏,坐在我身邊,是不是做牙科護士姑且不論。現在她成為戴瓦拉吉的一個副主編,那可是一大提升,現在你有兩位醫生屬下。難道不是一大提升嗎?你可以讓他們打作一團,自己在一旁坐山觀虎鬥呀!
好,現在來講我的故事……在講故事之前,一般最好有一小段開場白,盡可能不合章法,因為那種導言才正適合我這樣的人。有時候我嘲笑自己,無綠無故……因為一有緣故,就笑不起來了。
沒有緣故,人才笑得起來。笑跟合理性沒有關係,所以我偶爾把我的合理性放在一邊,也把不合理性放在一邊--記住它們是同一事物的兩面,那樣我才能真正由衷地笑起來。
當然誰也聽不見我在笑,那不是生埋的,否則戴瓦拉吉和戴瓦蓋德就能用他們的儀器檢測到。他們檢測不到,它超越一切儀器性能。瞧我創造了一個多美妙的詞:儀器性能。要按部就班地把它寫下來,instru-mental-ity。這樣你們就能理解我在說什麼--至少理解我所說的文字,或許有一天也能理解沒有文字。那是我對你們全體的希望、夢想。
你們會擔心,因為我今天的開場白確實太長了。你們瞭解我,我也瞭解你們。我將盡可能地放慢腳步。那會幫助你們傾空自己。那是我的全部職責,傾空,你們可以稱之為「無限傾空」。
前幾天,我跟你們講到我外祖父的死是我第一次遭遇死亡。是的,是一次遭遇,還有更多;不只是遭遇,否則我就會錯過它真正的意義。我的確看見死亡,此外還有某種不死的東西,漂浮在它上面,從身體溢出……是那些元素。那次遭遇決定了我的整個人生道路,它給我指明了方向,或者毋寧說維度更好,那是我從前所不知道的。
我也聽說過別人的死亡,但只是聽說。我沒有親眼目睹,而且即使我親眼目睹,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除非你愛某個人,然後他死了,否則你無法真正遭遇死亡。這句話應該加一道劃線:只有當所愛的人死去,才能遭遇死亡。
當愛與死相加在一起圍繞著你,你就會發生轉化。一種巨大的轉變,彷彿新生命的誕生。你再也不是以前的你了,但是人們的心中沒有愛,因為他們沒有愛,所以無法像我一樣體驗到死亡。沒有愛,死亡就不會把存在的鑰匙給你,有了愛,它就會把打開一切存在的鑰匙遞給你。
我對死亡的首度體驗不只是一次簡單的遭遇。從很多方面來看,都是複雜的,我所愛的人正在死亡。我把他認作我的父親。他以絕對的自由養育我長大,沒有禁止,沒有壓制,沒有命令。他從未對我說過「不要做這」或者「要做那」,只有到現在,我才能認識到這個人的美。一個老人很難不對小孩說:「不要做那,要做這。」或者:「坐著,別亂動。」或者:「去幹點兒什麼。你怎麼老坐著,什麼也下幹?」但是他從來不這麼說。在我的記憶中,一次也找不到,就連試圖干涉我的存在也找不到,他只會收回自己的看法。如果他認為我所做的是錯的,他就收回他的想法,閉上眼睛。
有一次我問他:「那那,為什麼有時候我坐在你旁邊,你會把眼睛閉起來?」
他說:「你現在還不懂,但是或許有一天你會懂。我閉上眼睛,就不會阻止你做你的事情,不管那件事情是對是錯。我沒有職責去阻止你,我已經把你從你的爸爸媽媽身邊帶走了,如果我連自由都不能給你的話,那我還把你從你的父母身邊帶走幹什麼呢?我帶走你就是為了不讓他們干涉你,我怎麼可能干涉呢?」
「但是你要知道,」他繼續說:「有時候這真是一種很強的誘惑,你是一個那麼大的誘惑。我絕對想不到,否則我就不冒這個險了。不知怎麼搞的,你就是有天分專門找錯誤的事情幹。我真想知道,」他說:「你怎麼找到那麼多事情把它們做錯呢。要嘛我徹底發瘋了,要嘛是你。」
我說:「那那,你不需要擔心,如果有人發瘋的話,郡就是我。」從那天起,我一直告訴別人:「別管我,我是-個瘋子。」
我那麼說是為了安慰他,我現在依然那麼說,是為了安慰那些真正發瘋的人。但是,假如你身處一所瘋人院,而你又是唯一正常的人,你除了對每個人說:「放鬆,我是一個瘋子,對我別太認真。」之外,還能做什麼呢?我一輩子部在做這個。
他經常把眼睛閉起來,但有時候誘惑太大,比如,有一天我騎在伯拉身上,他是我們的僕人,我命令他像馬一樣做動作,剛開始他的臉上顯出困惑的表情,而我的外祖母卻說:「有什麼不對嗎?你就不能稍微地表演一下?伯拉,做馬的動作。」於是他開始做馬應該做的各種動作,而我騎在他的身上。
那在我外祖父面前是太過分了。他閉上眼睛開始念他的咒語:「Namo arihantanam namo……namo siddhanam namo。」
當然我只好停下來,因為只要他一念咒語,那就意味著對他來說太過分了。該停止了。我搖搖他說:「那那,回來,你不需要念咒語。我已經停止玩遊戲了,你看不出來這只是一個遊戲嗎?」
他盯住我的眼睛,我也盯住他的眼睛。有片刻,誰也不出聲。他等我先說話。後來他只能投降,他說:「好吧,我先說。」
我說:「那就對了,因為如果你再不說話,我就一輩子不說話了。現在你說話了,那就好,這樣我現在才可以回答你,你想問什麼?」
他說:「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麼這麼淘氣?」
我說:「那個問題你應該留給上帝。當你見到他的時候,就問他:『你為什麼把這個孩子造得那麼淘氣?』那個問題你不能問我。那幾乎等於是問:『你為什麼是你啊?』喏,那怎麼可能回答?就我來說,我才不管呢。我只管做我自己。在這個家裏,這是否被允許呢?」
他又看著我,問:「你什麼意思?」
我說:「你很清楚我是什麼意思。如果不允許我做我自己,那我就再也不進這個家門了。所以請對我明說:要嘛我帶著做我自己的執照進這個家門,要嘛我就忘記這個家,去做流浪漢。對我明說,別猶豫,快!」
他笑著說:「你可以進這個家門、它是你的家,如果我忍不住要干涉你的話,那我就會離間這個家。你不需要離開。」
他真是那麼做的。在這段對話之後僅兩個月,他就不在人世了。他不僅離間了這個家,他也離開了所有的家,直至離開身體--那才是他真正的家。
我愛這個人,因為他愛我的自由,只有我的自由受到尊重,我才能夠愛,要是我不得不討價還價,以我的自由換取愛,那麼那種愛就不是給我的。那麼它就是給弱者的,它不是給那些知道者的、在這個世界上,幾乎人人都以為他心中有愛,但是如果你環顧左右情深愛重的人們,就會發現他們都是彼此的囚徒。這是一種多麼奇怪的愛啊!這種愛創造的竟然是束縛!難道愛能夠變成束縛嗎?可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情況確實如此,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有愛,通常人們確實只認為他們心中有愛,他們並沒有愛--因為當愛來臨的時候,哪裡有「我」和「你」呢?當愛來臨的時候,它立刻帶來一種巨大的自由感、非占有感。但不幸的是,那種愛極其稀有。
愛與自由同在--如果你擁有它,你就是一個國王或者女王。那是真正的神的王國--愛與自由同在。愛給你以泥土中的根莖,自由給你以飛翔的翅膀。
我的外祖父把兩者都給了我。他把他的愛給了我,超過他給我母親的,甚至也超過他給我外祖母的;他也把自由給了我,那才是最可貴的禮物。他在臨終的時候,把他的戒指給了我,眼睛裏含著淚告訴我:「我沒有別的東西給你。」
我說:「那那,你已經給了我最寶貴的禮物。」
他睜開眼睛說:「什麼禮物?」
我笑著說:「你忘記了嗎?你把你的愛給了我,又給了我自由。我想哪個孩子都不曾得到你給我的這種自由。我還需要什麼呢?你還能給什麼呢?我感激你。你可以安安心心地走了。」那以後我見過許多人的死,但是要死得安心的確很難。我只見過五個人死得安心:第一個是我的外祖父;第二個是我的僕人伯拉;第三個是我的那呢;第四個,我的父親;第五個是維馬吉帝(Vimalkirti)。
伯拉之所以死,完全是因為他無法想像如何在一個沒有他主人的世界裏生活。他就這麼死了。他的心一鬆,便進入死亡。他本來是跟我們一起到我父親的村子來的,因為他趕牛車。他只要有一會兒聽不見動靜,車篷裡面沒有人說話,他就問我:「Beta」--意思是兒子「沒什麼事兒吧?」
伯拉反覆不斷地問:「怎麼這麼安靜?怎縻沒有人說話?」但他是那種不會朝簾子裏面看的人,那道簾子掛在他和我們之間,我外祖母在那兒,他怎麼能朝裡面看呢?麻煩就在於此,他看不見。但是他一遍又一遍地問:「怎麼了,為什麼每個人都不說話?」
我說:「沒有事兒。我們喜歡安靜。那那希望我們安靜。」那是撒謊,因為那那已經死了--但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真話。他寂靜無聲,那就是叫我們安靜。
我最後終於說:「伯拉,一切正常,只是那那走了。」
他不相信。他說:「那怎麼可能一切正常?沒有他,我活不了。」接著,不出二十四小時,他便死了。仿佛一朵花收攏了花辦……決意不在日月的光輝下繼續綻放。我們竭盡全力挽救他,因為那時候我們已經在比較大的城鎮裏,我父親的城鎮裏。
我父親的城鎮,在印度,當然是個小城鎮。人口只有兩萬。有一所醫院和一所學校。我們盡一切可能挽救伯拉。醫院裏的醫生很是吃驚,因為他無法相信這個人是印度人。他看起來大像歐洲人了。他肯定是生物學上的特例,我不知道,肯定有什麼搞對了,就像他們說:「肯定有什麼搞錯了。」我也造出一句:「肯定有什麼搞對了。」:幹嘛總是錯?
伯拉休克是因為他主人的死。我們不得不對他撒謊,直到我們抵達父親的城鎮。只有在我們抵達城鎮的時候,屍體從牛車裏搬出來,伯拉才看到一切,他眼睛一閉,便再也沒有睜開。他說:「我不能看我的主人死了。」而那只是一種主僕關係,可他們之間卻產生了某種親密,某種無法定義的親密。他再也沒有睜開眼睛,這是我可以擔保的,他只比我外祖父多活了幾個小時,死前他一直昏迷不醒。
我外祖父去世以前,他曾對外祖母說:「照顧好伯拉,我知道你會照顧好拉迦--這個我不需要告訴你;但是要照顧好伯拉,沒有人能像他那樣服侍我。」
我告訴醫生:「你理解--你能理解這兩個人之間肯定存在的是哪種赤誠呢?」
醫生問我:「他是歐洲人嗎?」
我說:「他長得像歐洲人。」
醫生說:「別唬弄我,你雖然是個小孩子,只有七、八歲,但是很會耍花招。當我問你,你外祖父死了沒有,你說沒有,那就不是實話。」
我說:「不,那是實話:他沒有死。那麼有愛心的人不可能死。如果愛能死,那麼這個世界就沒有指望了。我不相信一個那麼尊重我的自由--一個小孩子的自由的人會死,就因為他不能呼吸了。我不可能把這兩件事情等同起來--不呼吸和死。」
那個歐洲醫生一臉狐疑地看著我,對我的叔叔說:「這個男孩要嘛是哲學家,要嘛就是發瘋了。」他說錯了:我兩個都是,不存在非此即彼的問題。我不是齊克果,不存在非此即彼的問題,不過我想知道他為什麼不能相信我……那麼簡單的事情。
不過簡單的事情最難以相信;困難的事情,倒最容易相信。你為什麼要相信?你的頭腦說:「這太簡單了,一點兒也不複雜。沒有理由相信。」除非你是一個德爾圖良,他的話是我最喜愛的之一……
如果我只能從全世界以各種文字寫成的著作中選擇一句話,那麼很抱歉,我不會選擇耶穌的;抱歉,我也不會選擇喬達摩.佛陀的;抱歉,我更不會選擇摩西的,也不會選擇穆罕默德的,甚至於老子或者莊子的。
我會選擇這個奇怪的傢伙,他沒有什麼名氣--德雨圖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的確切發音,所以我最奸還是把它拼出來:T-e-r-t-u-l-l-i-a-n。在眾說紛紜裏,我單會引用這句話:「Credo qua absurdum」,就三個詞--「我相信,因為它荒唐。」
看上去似乎有人問他,他相信什麼,又為什麼相信,德雨圖良就回答說:「Credo qua absurdum--它荒唐,所以我相信。」德雨圖良給出的信仰原因是absurdum--「因為它荒唐。」
我們暫時把德爾圖良忘掉,在他面前掛下一幅簾子。你們看那些玫瑰花。你們為什麼愛它們?不荒唐嗎?沒有理由愛它們。假如有人堅持要再問一句,你為什麼愛玫瑰花,你最後只能聳肩了之。那就是「Credo qua absurdum」,聳聳肩。那就是德爾圖良哲學的全部內涵。
我搞不僅為什麼醫生不相信我的外祖父沒有死。我知道,他也知道,就身體而言,它結束了,在這個問題上沒有爭議,但是除身體之外,還有別的--在身體裏面,而又不屬於身體。讓我重覆一遍來強調它:在身體裏面而又不屬於身體,愛顯示它;自由給它以翅膀翱翔於長空。
還有時間嗎?
「有,奧修,」
有多少?我們進展的非常緩慢,就像一個可憐人的慶祝。要走極端。不應該這樣,不應該慢--那不是我的方式。要嘛燒起來,要嘛乾脆別燒,要嘛兩頭一起燒,要囌讓黑暗擁有它自己的美。
第十四章 停住輪子
瞧,我是個多麼標準的英國紳士!雖然我想干涉,但是我沒有?我已經張開嘴巴想說話了,我還是克制自己沒有說。這就叫作自控。即使我能笑。當你們竊竊私語的時候,那種感覺真好、雖然我知道你們不是在說廢話,但它還是很動聽。儘管是技術上的,你們所說的完全是科學的。但是在你們兩侗人中間,你們知道,這個無賴正躺在椅子上呢。
我還沒有說「好」,先要走到我能說「好」的地方,當這個「好」字離我還遠的時候,它是有意義的。一個「好」字離我那麼遙遠……我是個妄自尊大到極點的傢伙!我不知道還有誰會這麼飄飄然的。現在,言歸正傳……
I vadiyam vastu Govinsa, tubhyam eva samaryet:「我的主啊,你給我的這個生命,我帶著感激把它交還給你。」那是我外祖父的臨終遺言,儘管他從來不相信上帝,他不是印度教徒,這句話,這句經文,是印度教的經文--在印度許多東西都混在一起,尤其是好東西。在彌留之際,夾雜在其他禱告之中,有一句話他反覆說了好多遍:「停住輪子。」
我那時候還聽不懂,如果我們停住牛車的輪子,那是當時僅有的輪子,那我們還怎麼趕到醫院去呢?當他不斷重複「停住輪子--查克拉。」的時候,我問外祖母:「他發瘋了嗎?」她笑了。
我就愛她這一點,即使她知道,就像我也知道,死亡迫在眉睫……如果連我都知道,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他隨時隨地都會停止呼吸,這是顯而易見的,然而他還堅持要停住輪子。她依然在笑。我現在還看得見她住笑。
她那時最多不超過五十歲,但是我始終在觀察女人的-種奇怪的現象:那些本來其貌不揚卻又假扮美麗的人,到了四十五歲都成了最醜陋的人,你們可以走遍世界,看看我所說的話對不對。塗著各式各樣的口紅和化妝品,還有假眉毛和說不清楚的玩意兒……我的上帝!
連上帝在創造世界的時候都沒有想到這些東西。至少聖經裏沒有提到他在第五天創造口紅,在第六天創造假眉毛等等。在四十五歲,如果這個女人的確美麗的話,她就會達到她的巔峰。我的觀察是:男人在三十五歲達到他的巔峰,女人則在四十五歲。她有能力比男人多活十年--這並非不公平。生孩子的時候她要吃那麼大的苦,額外增加一丁點兒壽命,聊作補償吧,完全沒有問題。
我的那昵那時候五十歲,仍然處於她的美麗和青春的巔峰,我永遠忘不了那一瞬間--刻骨銘心的一瞬間!外祖父奄奄一息,要求我們停住輪子,簡直荒唐!我怎麼能停住輪子呢?我們必需趕到醫院,沒有輪子,我們就會在森林裏面迷路。而外祖母笑得那麼響,連伯拉,僕人,我們的車夫,都禁不住問,當然是從外面:「情況怎麼樣?你們為什麼笑?」因為我一直叫她那昵,伯拉也叫她那呢,這是出於對我的尊重。他那時候說:「那昵,我的主人在生病,你笑得那麼響,怎麼了?拉迦又為什麼沒有聲音?」
死亡,以及我外祖母的笑聲,兩者加起來使我徹底說不出話來,因為我想要理解正在發生的一切,正在發生的事情,我以前從未瞭解,我不想因分心而失去哪怕一剎那的時間。
外祖父說:「停住輪子。拉迦,你聽不見我說的話嗎?如果我能聽見你外祖母的笑聲,你肯定能聽見我說的話。我知道她是個怪女人,我從來都弄不懂她。」
我對他說:「那那,據我所知,她是我所見過最簡單的女人,雖然我沒有見過多少女人。」
但是我現在可以對你們說,我不認為世界上有任何人,活的或者死的,見過的女人有我多。但是為了安慰我奄奄一息的外祖父,我只妤對他說:「別為她的笑擔心。我知道她,她不是在笑你說的話,她是在笑另一件事,是我和她之間的,我跟她說的一個笑話。」
他說:「好;如果那是你跟她說的一個笑話?那麼她笑就完全沒有問題。但是查克拉--輪子怎麼辦呢?」
現在我知道怎麼辦,可那時候我根本不熟悉那種術語。輪子代表整個印度文化為之執著不放的生死輪迴。千百年來,無數人都做著同一件事情:試圖停住輪子。他不是在談論牛車的輪子--那很容易停住。事實上,要它不停地跑,倒是很困難的。
那裏沒有路--不僅在當時,甚至現在也沒有!去年我的一個遠房兄弟來訪問社區,他說:「我希望把我的全部生命都帶到你的腳下來,可是真正的困難在於路。」
我說:「還沒有路嗎?」
差不多五十年都過去了,但是印度就是那麼個國家,在那裏,時間是靜止的,天曉得鐘是什麼時候停的?但是它不前不後正妤停在十二點鐘,兩個指針並在一起,真是妙不可言,鐘確定了正確的時間,無論是什麼時候確定的--肯定在幾千年以前,無論是什麼時候確定的那個鐘,不是碰巧,就是被哪個計算機化的智慧,停在十二點鐘,兩個指針並在一起。你不能把它們看做兩個,你只能把它們看作一個,或許那是夜裏十二點鍾吧……因為這個國家暗無天日,漆黑一片。
「我的上帝,」那個人對我說:「就因為路的問題,我不能把全家人都帶來見你。」或訐就因為路的問題,他們將永遠見不到我。那時候沒有路,甚至今天也沒有鐵路通過那個村莊。它是真正貧窮的村莊,當我還是孩子的時候,它更加貧窮。
我當時無法理解為什麼我的那那一定要堅持。或許是小車--因為沒有路,它發出的聲音大吵了。它的每個關節都在嘎吱作響,而他正在忍受痛苫,所以他自然希望停住輪子,可我的外祖母卻在笑。現在我知道她為什麼笑了,他在談論印度人所執著的生死問題,象徵性地稱之為生死輪迴--簡而言之,就是輪子,不停地轉啊轉啊。
在西方世界,只有尼采有足夠的瞻量和瘋狂提出永恆循環的想法。這是他從東方人所執著的想法中借來的。他對兩本書印象極為深刻:一本是《摩奴法典》,現在叫《摩奴詩選》,它是印度教最重要的經典。我恨它!你們能理解它的重要性。我不可能恨任何尋常的東西。它異乎尋常地醜陋。有些人我一看見他就會徹
底忘記非暴力,摩奴就是其中之一;我會一槍把他幹掉!他罪有應得。
《摩奴法典》,為什麼我說它是世界上最醜惡的書呢?因為它把男人和女人劃分為二。不僅是男人和女人,它還把人類劃分成四個階級,而且沒有人能跨越階級。它創造了一套等級制度。
你們肯定會感到吃驚,要加道希特勒的桌子上也總放著一本《摩奴法典》,桌子就在他的床邊。他對那本書的尊敬甚於《聖經》,現在我能知道我為什麼恨它了。我在我的圖書館裏連一本《摩奴法典》部沒有放,雖然別人至少送過我一打,但是我全燒了。對它只能這樣,當然,我是以尊敬的態度把它燒掉的。
尼采愛這兩本書,而且立刻借用它們的思想,第一本是《摩奴法典》,另一本是《摩訶婆羅多》,就卷數而言,這本書或許是最偉大的書了;它簡直巨大無比!就卷數而言,我認為《聖經》、《古蘭經》、《法句經》、《道德經》根本不能相比,如果你們把它放在《大下列顛百科全書》旁邊,你們就能理解我的話了,跟《摩訶婆羅多》相比,《大不列顛百科全書》只算小書而已?它的確是一部巨著,但是很醜惡。
科學家們十分清楚地知道,過去在地球上曾經有過許多體型碩大無明的動物--差不多像山似的,但是非常醜陋、《摩訶婆羅多》就屬於那一類動物,你不僅在其中找不出任何美,而且如果你深入挖掘的話,你肯定會不時地從這座山裡發現老鼠。
那兩本書對尼采的影響極大,或許對尼采的工作責任最大的莫過於那兩本書了。一本出自摩奴,《摩訶婆羅多》是廣博寫的。我必須承認兩本書都做了大量工作,骯髒的工作!最好這兩本書當初壓恨就沒有被寫出來。
尼采以極大的尊敬將這兩本書銘記住心,你們肯定會感到吃驚--吃驚是因為這就是耶個自稱「反基督」的人,但是不要吃驚。那兩本書就是反基督的,事實上它們反一切美好的事物:反真理,反愛,尼采愛上它們並非巧合。雖然他從不喜歡老子或者佛陀,他卻喜歡摩奴和克里虛那。為什麼?
這個問題很有意義。他喜歡摩奴是因為他愛等級制度的思想,他反對民主、自由、平等:簡而言之,他反對一切真正的價值。他也愛廣博的書《摩訶婆羅》,因為它包含只有戰爭才是美麗的概念。他有一次在給妹妹的信中寫到:「此刻我被無盡的美所包圍。我從未見過那種美。」別人會以為:他進入伊甸園了,其實不然,他在觀看閱兵式呢。陽光在他們的刺刀上閃耀,被他稱之為「我聽見過的最美好的聲音。」的聲音既不是貝多芬,也不是莫札特,甚至也不是華格納,而是德國軍人列隊前進的皮靴聲。
華格納是尼采的朋友,不僅如此,還有更多故事:尼采一度愛上朋友的妻子。他至少應該想起那個可憐的人……但是沒有,他想到的既不是貝多芬,也不是莫札特,也不是華格納,誰也此不上從德國軍人的皮靴下傳來的美妙音樂。對他來說,陽光下的刺刀和行軍的聲音才是美的終極體現。
偉大的美學!不過要記住,我並不是一個這麼反對尼采的人,每當他接近真理時,我都欣賞他,但真理是我的價值標準和尺度,「陽光下的刺刀」以及「行軍的皮靴聲」--當他偏離真理的時候,那麼無論他是什麼,我都會用刺刀砍他的頭。那將大有可觀:刺刀、尼采的頭被砍掉的聲音,以及美麗的血遍地流淌……這就是他的門徒--希特勒所作的。
希特勒從尼采那裏得到摩奴的思想。希特勒不是一個自己能找到摩奴的人,他是一個侏儒,尼采當然是個天才,只不過是個誤入歧途的天才,他是一個原本可以成佛的人,但可惜的是,他死的時候僅僅是個瘋子。
我剛才跟你們談到印度人所執著的問題,提到那個問題,便想起了尼采。他在西方首次承認「永恆循環」的觀念。但是他不誠實,他不說那個觀念是借來的。他假裝是原創者,要假裝是原創者太容易了,非常容易,不需要有多少智慧。然而他是一個天才式的人物。他從未把他的天才用於發現什麼,他把它用於借取,從普遍不為世人所知的原始資料中借取、誰知道《摩奴法典》呀?誰關心這個?摩奴五千年以前寫的書。誰又管《摩訶婆羅多》?那麼大一部書,除非有人真的想發瘋,否則誰去讀它。
不過真有人連《大不列顛百科全書》也讀。我就認識那麼一個人;他是我的私人朋友。此時此刻我的確應該至少想起他的名字。他可能還活著........那是我我唯一恐懼的,不過那也沒有理由害怕,就因為他只讀《大不列巔百科全書》。他絕對不會讀我所說的東西--絕對不會,絕對不會。他沒有時間。他不僅讀《大不列顛百科全書》,還要記憶--那就是他的瘋狂所在。不然的話,他看起來十分平常。當你一提起什麼事是他百科全書裏的內容,他立刻就變得不同尋常了,開始一頁又一頁、一頁又一頁、一頁又一頁地引證。他才不管你是不是想聽。
只有那種人才會讀《摩訶婆羅多》,它是印度教的百科全書,讓我們管它叫「印度百科全書」吧!自然,它肯定比《大不列巔百科全書》更大。英國只不過是英國,還不如印度的一個小邦大呢。印度至少有三打那麼大的邦,而且那也不是印度的全部,因為印度的一半現在是巴基斯坦,如果你們真想要印度的整幅圖畫,那你們就得再添一點東西上去。
緬甸一度也是印度的一部分。直到本世紀初,它才和印度分離。阿富汗一度也是印度的一部分;它幾乎是一塊大陸。所以《摩訶婆羅多》,「印度百科全書」,必然千倍於《大不列顛百科全書》。《大不列顛百科全書》只有三十二卷,那算不了什麼。如果你們把我所說的話匯集起來,比那還要多呢。
有人計算過。我不能肯定,因為我從來不做那種爛事兒,不過他們估計我迄今為止已經寫了二百三十三本書了。大棒了!--不是說那些書,而是說計算它們的人,他應該等著,因為還有許多仍然是手稿,還有許多別的尚未從印度語原文翻譯過來。把所有那些都收集起來,真會成為一部「羅傑尼西百科全書」,但是《摩訶婆羅多》比它更大,而且將永遠是世界上最大的書--我指的是卷數、重量。
我之所以提到它,是因為我剛才談到印度人所執著的問題。整部《摩訶婆羅多》不是別的,就是把印度人所執著的問題以長篇大論、鴻篇巨帙寫出來,說的就是人不斷地再生、再生、再生,永不休止。
那就是為什麼我的外祖父說「停住輪子」的原因。要是我能停住輪子的話,我就會把它停住,不僅為他。也未世界上其他每一個人。我不僅會停住它,我還會把它徹底摧毀,這樣就永遠沒有人能夠再去轉動它了。但是它不在我的掌握之中。
但是為什麼會有這個困擾人的問題呢?
在他去世的那一刻,我覺知到許多東西,我將把我在那一刻所覺知到的東西一一講給你們聽,因為那決定了我的整個人生。
第十五章 馬格,巴巴
我始終喜歡那個關於亨利?福特的故事。他剛造出一輛最漂亮的汽車,把它介紹給一個興旺發達--十分興旺發達而且前程似錦的顧客。那是他最新的汽車模型,他帶顧客一起開車去兜風。開到二十英里時,汽車突然停止不動了。
顧客說:「什麼!一輛新車,剛開過二十英里就停了?」
福特說:「對不起,先生。我忘記給它灌石油了。」
那時候,即使在美國,都叫它石油,而不叫汽油。
顧客大吃一驚。他說:「你是什麼言思?你是說這輛車沒有石油跑了三十英里?」
福特說:「是的,先生,跑三、四十英里,只要有我的名字就夠了,不需要石油,」
我一旦不工作,有我一個人就夠了--其他什麼也不需要。昨天我一整夜沒有睡,這對我來說倒並不是麻煩--從某種意義上講,那是一個美麗的夜晚。月亮那麼明亮……或許是月亮的美麗和明亮不讓我入睡吧。但不是,那不可能是原因。我想原因是我對戴瓦蓋德有一點過於嚴厲。是的,我可以是非常嚴厲的,我並不嚴厲,但我可以是非常嚴厲的,尤其是在某些特定的時刻,當我看到你們內在有少許打開的可能性,那我就真打了!不是用小錘子,而是用大錘子。既然必須打,幹嘛選擇小錘子呢?要一錘定音!有時候我非常嚴厲,耶就是為什麼有時候我不得不非常柔和的原因--為了補償,為了平衡。
當我離開房間的時候,雖然你們面帶笑容,但是笑容裡有一點兒悲傷。我忘不了它。我是很容易遺忘的人,但是如果我曾經對別人嚴厲,那麼要我遺忘就不容易了,我能原諒世界上任何人,除了我自己,或許那才是我睡不著的真正原因吧。無論如何,我的睡眠都是很淺的。在表層的睡眠之下,我始終醒著。薄薄的表層很容易被打擾,但只可能被我,不可能被其他任何人。
我離開房間的那一煞那,看見你的表情有一點悲傷……也許有許多原因吧,不僅是因為我打擊你。但是無論你的悲傷有什麼原因,我都在某種程度上加深了你內在的黑暗。而我在這裡是為了照亮你(enlighten),不是為了蒙翳你(endarken)--如果允許使用這個詞的話,實際上,我們應該把它變成一個詞,「endarken」上,因為有那麼多人一直都在相互蒙翳,奇怪,儘管事實擺在那裡,這個詞居然不存在、照亮--開悟難得發生,我們卻有一個詞表示它。我們還沒有表示超越開悟的詞,不過或許凡事都有一個限度,有些東西始終在超越、遠離,因為超越,所以不在詞語之列。
但是「endarken」應該成為廣泛使用的詞語。每個人都在蒙翳別人。丈夫蒙翳妻子,否則他在黑暗中幹什麼呢?就是在蒙翳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又在幹什麼呢?假如他以為只有他在蒙騙她,他就是一個傻瓜,在黑暗中,她對他的蒙翳超過他一向所能。無論如何,他都需要眼鏡,而她卻不需要,他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的首席辦事員,所以他當然需要眼鏡囉。她是什麼?她只是一個母親,一個妻子,她才不需要眼鏡呢。
在黑暗中,要覺加你所愛的女人--尤其是在黑暗中。也許那就是為什麼男人會用燈光的原因。男人在他們歡愛的時候喜歡有燈光;當他們做愛的時候,他們始終睜著眼睛。女人始終閉著眼晴。正在進行的整個事情的醜態,她們看了不能不笑--那隻拂拂坐在她們身上,還有所有那些……等等,等等,等等。
我感到有一點抱歉。我之所以說有一點,是因為就我而言,感到有一點抱歉就太多了。我流一滴眼淚就足夠了。我不需要哭幾個小時,而且撕扯我的頭髮……頭髮已經沒有了。
從來沒有人聽說過有撕扯自己鬍子的。我認為任何語言,甚至希伯來語,都沒有這種表達:「撕扯他的鬍子。」你們知道希伯來人和他們的《聖經》裏面的先知--他們都留著鬍子。按照自然規律,如果你留鬍子,就會變成禿頭,因為自然總是保持平衡。
現在我又想起我的外祖母了……
儘管我那時還小,她卻徑常對找說:「聽著,拉迦,千萬別留鬍子。」
我說:「你為什麼提這個?我只有十歲,還沒有開始長鬍子呢。為什麼提這個?」
她說:「在房子著火以前,就得挖好井。」
我的上帝!她的確是在房子著火以前挖井。她真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我沒聽懂她的回答,就說:「好,繼續,把你想說的說出來。」
她說:「千萬、千萬別留鬍子……雖然我知道你會留的。」
我說:「這就奇怪了,要是你已經知道了,那你為什麼還要阻止呢?」
她說:「我是盡力而為,但是我知道你會留鬍子,像你這樣的人總留是鬍子。我認識你十一年了,我這麼說肯定有原因。」接著她便陷入了沈思。
這其實沒有什麼,只是因為一個人不想浪費時間,每天傻瓜似的對著鏡子刮鬍子。想想看,要是一個女人長鬍子,從鏡子裏面看會是什麼樣子?一個沒有鬍子的男人看上去就跟那一樣。這很簡單;節省時間,而且免得讓你看起來像個傻瓜,至少在你自己的鏡子裡面。
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你一開始留鬍子,就開始禿頭,自然總記著保持平衡,它只能給你這麼多毛髮,如果你開始留鬍子,那麼當然就得從預算裏的其他什麼地方扣除。這是簡單的經濟學,隨便問哪個會計都知道。
我有點兒掛念戴瓦蓋德,感覺我似乎剌痛了他。或許我確實這麼敝了……或許這麼做是需要的。所以別再為我的睡眠擔心了。如果有什麼是需要的,我隨時準備失去生命--不是為了任何國家的原因,不是為了任何政府,不是為了任何種族,而是為了任何個人,為了任何心在跳、有感覺、能做各種孩子氣的事的人。記住,我說的是「孩子氣的事」。我指的是仍然是孩子的人。如果他能成長、成熟,成為整合的人。每當我用「整合」這個詞的時候,我的意思始終都是智慧加上愛,那就等於整合。
喏,這已經成了冗長的註腳,如果蕭伯納可以被原諒,不僅被原諒,而且被授予諾貝爾獎,那你們也可以原諒我。而且我不要諾貝爾獎。即使他們給我這個獎,我也會拒絕。它不適合我,它的血腥味太濃了。
諾貝雨獎的錢都浸泡在鮮血裡,因為那個人,諾貝爾,是炸彈的製造者。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向兩大陣營出售武器,賺了數不清的錢。他的錢我砸都不想碰一下。事實上,我有好多年沒有碰過錢了,因為不需要碰。總有人替我管錢--而且錢總是骯髒的,不僅是諾貝雨獎的錢。
那侗建立諾貝爾獎的人確實感到內疚,為了擺脫他的內收,他建立了諾貝爾獎。這是一個良好的姿態,不過就像殺了人,然後又對他說:「對不起,先生,請原諒我。」我不會接受那種沾滿血污的鎚。
蕭伯納不僅受到尊敬,而且擭得諾貝爾獎,他在那些小書前面放了那麼長的序論,你真想知這到底書是為了序論而寫的呢,還是序論為了書而寫的。據我所見,書是為了序論寫的,而且我欣賞的正是這-點。
好,這已經是一篇長長的導言了。別為我的睡眠擔心,但是要記住,別為我的嚴厲而心煩意亂,雖然你們加道,每個人都知道,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改變我的內在,但是畢竟有許多事情可能改變我的身體,甚至於我的頭腦。當然我既不是我的身體,也不是我的頭腦,但是我必須通過它們才能運轉。
現在我能看到自己的嘴唇乾了。喏,隨便依靠外在的什麼手段都能做到這些。我在說話,可是乾燥的嘴唇使我感到很不方便。我會盡力而為,但它們的確是個障礙。戴瓦蓋德,你可以幫助我--把你的小把戲使出來。它會恰如其分地中斷這篇導言,然後我才能開始。謝謝你……
現在開始講故事。
死亡不是終點,而是人的整個牛命的頂點。你並沒有結束,而是被轉移到另一個身體裡面。那就是東方人所說的「輪子」。它不停地轉啊轉啊。是的,它可以被停住,但是停住它的方法不在你死的時候。
那是我從外祖父去世這件事情上得到的教訓之一,也是最大的教訓。他哭喊著,眼睛裡充滿淚水,要我們停住輪子。我們當時茫然失措:怎麼停住輪子呢?
他的輪子是他的輪子,我們連看也看不見。那是他自己的意識,只有他能做那件事。由於他要求我們去停住它,所以顯然池自己做不了,於是便淚流滿面,拚命堅持要我們去停住輪子,-遍又一遍,好像我們都聾了似的。我們對他說:「我們聽見你說的話了,那那,我們懂。請你安靜下來。」
就在那一剎那,奇蹟發生了、我從來沒有把這什事情透露給任何人,或許此前還不到時候、我對他說:「請安靜下來」--牛車在坎坷崎嶇的道路上嘎吱作響,那簡直不是路,只是一條痕跡,而他堅持說:「停住輪子,拉迦,你聽見了嗎?停住輪子。」
我反覆對他說:「是的,我聽見你說的話了。我懂你的意思。你知道除了你,沒有人能停住那個輪子,所以請安靜下來。我會盡量幫助你的。」
我的外婆大吃一驚、她的眼睛瞪的那麼大,吃驚地看著我。:我在說什麼?我怎麼能幫助他?
我說:「是的。別那麼吃驚地看著我。我突然想起來我的過去世了。看見他的死亡,我想起來我自己的一次死亡。」那一次的生與死發生在西藏。它是唯一知道如何停注輪子的國家,而且十分科學。於是我開始念頌什麼。
不僅外祖母聽不懂,我奄奄一息的外祖父也聽不懂,我的僕人伯拉也聽不懂,他在外面專心致意地聽。而且,我對我念頌的東西也一個字都聽不懂。直到十二或者十三年之後,我才暸解到它是什麼。花了那麼長時間才發現謎底,它就是Bardo Thodal,《西藏度亡經》。
在西藏,每當有人臨終。他們都會念煩一種咒語?那種咒語就叫巴豆〈bardo〉。咒語對他說:「放鬆,安靜、來到你的中心,停在那裡,無論身體發生什麼,都不要離開它。只是觀照。讓它發生,不要去干涉。切記,切記,切記,你只是一侗觀照者,那是你真正的本性。如果你能記著這一點而死去,輪子就會停止轉動。」
我為我臨終的外祖父念頌《西藏度亡經》,而我連自己正在幹什麼都不知道。奇怪,不僅我唸頌它,他也安靜下來,一聲不響地聽我念頌。或許因為藏語聽上去很奇怪吧。他以前可能連一個藏語單詞都沒有聽說過,他可能連有一個國家叫西藏都不知道。他卻在死亡的時候變得全神貫注,而且絕對安靜,儘管他聽不懂,巴豆卻照樣起作用,有時候你不懂的東西反而起作用;它們之所以起作用,就因為你不懂。
再偉大的外科醫生也無法給自己的孩子動手術,為什麼?再偉大的外科醫生也無法給自己心愛的人動手術。我指的不是他的妻子--任何人都能給他的妻子動手術--我指的是他心愛的人,那當然不是他的妻子,也永遠不可能是。把你心愛的人降格為你的妻子是一種犯罪。當然它不會受到法律懲罰,但是自然本身會懲罰它,所以不需要任何法律。
沒有哪個愛人可以被降格為丈夫。擁有丈夫是無比醜惡的事情。這個詞就是醜陋的。它和「耕種」出於同一個詞根;丈夫就是用女人作土地、農場來撒播他的種子的人。全世界每一種語言都必須把「丈夫」這個詞徹底刪除掉,它是非人性的。愛人可以被理解,但不是丈夫!
我在念頌巴豆,雖然我不知道它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它是從哪兒來的,因為那時候我還沒有讀過。但是當我念頌它的時候,那些奇怪的語言所引起的震動讓我的外祖父安靜下來。他便在那種安靜的狀態下死了。
安靜地活是美麗的,但安靜地死更加美麗,美麗得多,因為死就像是珠穆朗瑪峰喜馬拉雅山的最高點,雖然沒有人教過我,但是我從他死亡的那一刻學到了許多。我看見自己在念頌絕對奇怪的東西,它把我震動到一個新的平面,把我推入一個新的維度。我開始新的探索--朝聖。
在這段朝聖的旅途上,我遇見過許多更加非凡的人,超過葛吉夫在他的《與奇人相遇》中一書中所列舉到的。我會逐步地,當說起他們的時候,講述他們。今天我可以講述那些非凡人物中的一個。
他的真實姓名無人知曉,他的真實年齡也一樣,但是人們叫他「馬格?巴巴〈Magga Baba〉。馬格的意思只是「大茶杯」。他總是習慣於把他的馬恪他的茶杯拿在手裡,什麼東西他都用它來裝:他的茶、他的奶、他的食物,別人給他的錢,或者其他什麼需要裝的。他所擁有的一切就是他的馬格,那就是為什麼他彼譽為馬格?巴巴的原因。巴巴一是尊稱。意思是祖父,你父親的父親、在印地語中?你母親的父親叫那那,你父親的父親叫巴巴。
馬格?巴巴當然是曾經生活在這個星球上最非凡的人物之一。他真是上帝的選民之一。你可以把他和耶穌、佛陀、老子算在一起。我不太瞭解他的童年或者他的父母。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兒來--他就那麼某一天突然出現在鎮上。
他不說詁。人們不厭其煩地問池各種問題。他要嘛保持沈默,要嘛如果他們嘮叨個沒完,他就開始大聲地胡言亂語,都是些根本沒有意義的聲音。那些可憐的人就以為他在說一種語言,或許他們聽不懂。他根本沒有使用語言,他只是在發聲音而已。例如:「Higgalal hoo hoo guloo higga hee hee。」然後他就會等著,又問:「Hee hee hcc?」聽上去似乎他在問:「你們明白了嗎?」
那些可憐的人就會說:「是的,巴巴,是的。」
然後他就會伸出他的馬格做個示意,這個示意在印度指的是錢。它來源於古代,那時候有真正的金幣和銀幣。為了檢驗它是不是真金做的,人們通常把硬幣扔到地上,然後聽它的聲音。真金有它自己的聲音,誰也假冒不了。所以馬格?巴巴會一隻手伸出他的馬格,另一隻手敝出要錢的示意,意思是:「如果你們聽懂了,那就給我點兒什麼。」人們就會給他。
如果我在場的話,我會把眼淚都笑出來了,因為他什麼也沒有說。但是他並不貪財。他會從一個人的手裡拿,再把它給另一個人。他的馬格始終是空的。裡面偶爾也有東西,但是這種情況極少。它是一個通道:錢在裏面來來去去,食物在裏面來來去去,而它始終是空的。他一直在清潔它。我曾看見他早晨、傍晚和下午,一直都在清潔它。
我想對你們坦白--「你們」是指這個世界--我是他唯一經常開口說話的對象,但只在沒有別人在場的時候,私下交談。我會在深夜裏到他那裏去,大概是早晨兩點鐘吧,因為那時候最有可能發現他獨自一人。他會裹在他的舊毯子裏面,在冬天的夜裏,睡在一堆火旁邊。我會在他身旁坐一會兒,我從來不打攪他,那是他喜愛我的原因。偶爾他也會轉過身來,睜開眼睛,看見我坐在那裡,便開始自言自語。
他不是講印地語的人,所以人們以為很難和他溝通,但那不是事實。他當然不是一個以印地語為母語的人,但是他不僅懂印地語,而且懂其他多種語言。當然他最懂的語言是沈默;他幾乎沈默了一輩子。白天他不會同任何人說話,但是夜裡他會同我說,只在我獨自一人的時候。聽到他的隻言片語真是幸福之至。
馬格?巴巴從來不說他自己生命中的事情,但是他說許多關於生命的事情,他第一個對我說:「生命比它看上去的更廣大。不要憑表象判斷,要深入到谷底,生命的根就在那裏。」他往往突然開口說話,然後又突然沈默不語,那是他的方式。沒有辦法勸他說話;他要嘛說,要嘛不說。他不回答任何問題,而我們之間的談話是個絕對的祕密。沒有人知道。這是我第一次把它說出來。
我聽說過許多大演說家,跟他們相比,他只是一個可憐人。但他的話是純蜜,香甜醉人又富於營養,而且意味深長、「但是,」他告訴我:「你不能告訴任何人我跟你說過話,直到我死了,因為有許多人都以為我是聾子,他們這麼以為對我倒是有好處,許多人以為我是瘋子--就我而言,那更好,許多非常聰敏的人試圖領會我所說的話,其實那都是胡言亂語。
我想知道,當我聽見他們從其中推究出來的意思時,我對自己說:「我的上帝!如果這些人都是聰明人、教授、博學家、學者,那麼可憐的大眾又怎麼樣呢?我什麼都沒說,他們卻無中生有,搞出那麼多名堂來,就像肥皂泡似的。」
因為某種原因,或者也許根本沒有原因,他喜愛我。
我有幸被許多奇怪的人所喜愛,馬格?巴巴是名單中的第一個。
他的身邊整天圍滿了人。他的確是一個自由的人,然而還沒有自由到挪動一寸的程度,因為人們對他很執著。他們會把他放進一輛人力車,想拉到哪兒,就拉到哪兒。當然他不會說不。因為他假裝要嘛是聾子,要嘛是啞巴,要嘛是瘋子。而且他從未說過一個能在任何字典裡查到的詞,顯然他不能說是或者不,他只好走。
他有一次或者兩次被人偷走。他失蹤了幾個月。因為另一個城鎮來人把他偷走了。當警察找到他的時候,問他想回哪兒去,他當然又拿出那一套,他胡亂說了些:「Yuddle fuddle shuddle」警察說:「這個人瘋了,我們的報告上怎麼寫呢?寫『Yuddle fuddle shuddle』?這算什意思?誰能搞明白這句話啊?」所以他只好留在那兒,直到再被先前那個鎮上的一群人偷回去為止,那就是我住的城鎮,在我外祖父去世後不久,我便住在那裡。
我幾乎每天夜裏必去拜訪他,在他的楝樹下面,那是他通常睡覺和起居的地方。甚至當我生病的時候,我的外祖母不讓我出門,甚至在那種時候,等她夜裹睡著了,我還是會溜出去。但是我不得不去,我每天至少要拜訪馬格?巴巴一次,他是一種精神營養。
他對我的幫助極大,雖然他從未給過我任何指導,除了以他自身的存在之外。僅僅以自身的存在,他觸發了我內在的未知源泉--對我來說是未知的。我深深感激馬格?巴巴這個人,而最大的福祉莫過於我,一個小孩子,是他唯一開口說話的對象。我們單獨在一起的那些時刻,只要想到他不對世界上任何其他人說話,就會憑添無窮的力量和生氣。
如果有時候我去找他,剛好旁邊有人,他就會做些可怕的事情把別人嚇跑。比如他會扔東西,或者又蹦又跳,或者像瘋子似的翩翩起舞,在深更半夜。任何人看到了都會害怕--畢竟,你有妻子、孩子,還有工作,而這個人看上去簡直就是瘋子,他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然後,當那個人走了,我們便異口同聲地笑起來。
除了他,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一起那麼笑過,而且我覺得這一生都不可能再那麼笑了……我又沒有來世的生命。輪子已經停止了,是的,它還會繼續跑一點點路,但那只是過去的動量,並沒有新的能量注入進去。
馬格?巴巴如此優美,我從未見過任何人可以跟他並肩,他就像一尊羅馬雕塑,完美無瑕--甚至比任何雕塑都完美,因為他是活的,我的意思是指他充滿生命力,我不知道是否還有可能遇見像馬格?巴巴這樣的人,我也不希望再遇見,因為一個馬恪?巴巴就足夠了,綽綽有餘了。他令你徹底心滿意足--誰還想要複製品呢?我清楚地知道,人不可能比他更高我自己已經達到了更高點,你不可能再上去了。無論你升得多高,你都依然在同一個高度上。換句話說,在靈性成長的道路上出現了不可再超越的一刻,矛盾的是,那一刻就叫作超越。
他動身前住喜馬拉雅山的那一天,他第一次叫我,那天夜裡,有人來到我家敲門。我父親打開門,來人說馬格?巴巴要我去。
我的父親說:「馬格?巴巴?他跟我兒子有什麼關係?而且他從來不說話,所以他怎麼可能叫他去呢?」
來人說:「我不管別的,我就把這個口信帶到,請告訴相關的人。如果他碰巧是你的兒子,那不關我的事。」說完,那侗人就消失了。
我父親深更半夜把我叫醒,說:「聽著,有件事情:馬格?巴巴要你去。可是首先,他不說話呀……」
我笑了,因為我知道他跟我說話,但是我沒有告訴我父親。
他繼續說:「他要你馬上就去,深更半夜的。你打算怎麼辦?你想到這個瘋子那裏去嗎?」
我說:「我必須去。」
他說:「有時候我想你也是個小瘋子,奸吧,去,從外面把門鎖上,別在回來的時候再打擾我睡覺。」
我衝出家門,一路飛奔。那是他第-次叫我,當我跑到他面前的時候,我說:「什麼事?」
他說:「這是我最後一夜在這裡。我也許會永遠離開了。你是我唯一曾經說過話的人。原諒我,我不得不跟那個被我打發來叫你的人說話,但是他什麼也不知道,他沒有把我認作有靈性修持的人。他是-個陌生人,我只用一個盧比賄賂他,告訴他把口信帶到你家去。」
那時候,一個金盧比很值錢。四十年前在印度,一個金盧比差不多夠你舒舒服服過上一個月的。你們是否知道英語單詞「盧比」來源於印地語單詞rupaiya,它的意思是「金的」?實際上,紙幣不應該叫盧比,它不是金的。那些傻瓜起碼可以把它塗成金色,但是他們連這個也不做。那時候一個盧比幾乎相當於今天七百盧比。僅僅四十年就發生這麼大的變化,東西已經比以前貴了七百倍。
他說:「我只給了他一個盧比,叫他遞這個口信。他拿著盧比不知所措,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他是一個陌生人--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
我說:「我也可以肯定這一點。我也從來沒有在這個鎮上見過他,或許他是一個過路人吧,但是不需要為那個擔心。你為什麼一定要叫我來呢?」
馬格?巴巴說:「我要走了,沒有人我可以叫來道別的。你是唯一的一個。」他抱住我,親了親我的前額,對我說再見,然後轉身離去。就這樣。
馬格?巴巴一生失蹤過許多次--人們把他帶走,又把他帶回來--所以當他最後失蹤的時候,沒有人很在意,直到幾個月以後,人們才發覺他真的失蹤了,因為他連續好幾個月都沒有回來,他們開始到他以前去過的地方尋找,但是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那天夜裡,在他失蹤以前,他告訴我:「我也許看不到你開成一朵花了,但是我的祝福將伴隨著你。我也許不可能再回來。我要去喜馬拉雅山。不要向任何人說起我的行蹤。」他非常快樂,當他對我說這番話的時候,非常歡喜,因為他就要去喜馬拉雅山了。喜馬拉雅山始終是所有那些探索並且找到的人的歸宿。
我不知道他究竟去了什麼地方,因為喜馬拉雅山是世界上最大的山脈,但是有一次我在喜馬拉稚山旅行的時候,來到一個地方,那裏似乎是他的墓地,說起來很奇怪,它在摩西和耶穌的墓地旁邊。那兩個人也深埋在喜馬拉雅山裏。我到那兒去是為了看耶穌墓的,我同時又發現了摩西和馬恪?巴巴,這純屬巧合,當然也是一個驚喜。我絕對無法想像馬格?巴巴跟摩西或者耶穌有什麼關係,但是看到他的墓地在那裏,我恍然大悟為什麼他的臉美不可言,為什麼他看起來不像任何印度人,卻更像摩西。或許他就屬於那個丟失的部落,摩西在前往以色列的途中曾經丟失一個部落,那個部落最後定居在喜馬拉雅山的克什米爾地區。我很權威的說,那個部落在尋找以色列這件事情上,比摩西本人更準確?摩西在以色列所找到的完全是一片荒漠,毫無用處。他們在克什米爾所找到的才是真正的花園。
摩西到那兒去是為了尋找他丟失的部落。耶穌在他所謂的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以後也去了那兒。我之所以把它叫作「所謂的」,是因為那件事情並沒有真正發生,他還活著。耶穌在十字架上釘了六個小時以後並沒有死。猶太人把人釘死在十字架上的方式極端殘忍,一個人差不多要忍受三十六個小時才會死掉。
耶穌的一個非常富有的門徒從中斡旋,特意把耶穌的刑期安排在一個禮拜五。那是特意安排好的……因為猶人人不允許在禮拜六繼續任何工作,那是他們的聖日。耶穌必須從十字架上放下來,暫時運進一個洞穴,直到禮拜一再運出來。就在這個間隙,他詖人從洞穴裏偷走了。
那是基督教徒們講的故事。真實情況是,當他被人從十字架上放下來以後,當天晚上他在洞穴裏被人帶走,離開了以色列,雖然他失血過多,但是他還活著。花了幾天時間才使他康復,但是他康復了,而且在喜馬拉雅山克什米爾一個名叫巴哈崗(Pahalgam)的小村莊活到一百一十二歲。
他之所以選擇那個地方--巴哈崗,是因為他在那裏發現了摩西的墓地,摩西在他之前到那裏去尋找他丟失的部落。他不僅找到了,而且發現以色列根本不能和克什米爾相比,沒有別的地方能和克什米爾相比。他在那裏生活、死亡--我指的是摩西。當耶穌和托馬斯--他心愛的門徒一起走到克什米爾,他派托馬靳到印度去傳他的道。他本人則住在克什米爾,靠近摩西的墓地,度過他的餘生。
馬格?巴巴葬在同一個小村莊裏,就是巴哈崗。當我在巴哈崗的時候,我發現一條奇怪的關係鏈,從摩西連到耶穌,再連到馬格?巴巴,再連到我。
馬格?巴巴離開我們村莊以前,把他的毯子給我說:「這是我僅有的財產,我只想把它給你一個人。」
我說:「那好,但是我的父親不會允許我把這絛毯子帶回家去的。」
他笑了,我笑了……我們都很快活。他十分清楚,我的父親不會允許這麼骯髒的氈子放在他的家裡。但是我很難過、很遺憾沒有保存那條毯子。它不值什麼--一條又髒又舊的毯子--但是它屬於一個在佛陀和耶穌那種級別上的人。我不能把它帶回家,因為我的父親是做衣服買賣的,對衣服非常小心。我十分清楚他不會允許我這麼倣。我也不能把它拿到我外祖母家裡去,她也不允許,因為她對清潔非常講究。
我講究清潔也是從她那裡繼承來的,那是她的缺點,我完全沒有責任。我無法忍受任何用過的或者髒的東西,不可能。我過去常對她說,當然是笑著:「你把我慣壞了。」不過那倒是真的。她把我徹底慣壞了,但是我感激她。她嬌慣我喜愛純淨、清潔和美麗。
馬格?已巴對我很重要,但是假如我不得不在我的那昵和他之間做出選擇的話,我還是會選擇我的那昵,雖然她那時侯並沒有開悟,而馬格?巴巴開悟了,但是有時候一個不開悟的人特別美麗,以至於你會選擇他們,即使你有機會選擇一個開悟的人。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兩個都選。或者,如果我有一次機會在整個世界的云云眾生裡面選擇兩個,那些我會選擇他們兩個,馬格?巴巴在外面……他不能進我外祖母的家;他會呆在外面,在他的楝樹底下。當然我的外祖母也不能坐在馬格?巴巴身邊,「那個傢伙!」她常這麼叫他。「那個傢伙!趕快把他忘掉,千萬別靠近他,就算你只是從他身邊經過,也得洗個澡。」她一直害怕他有蝨子,因為誰也沒有見他洗過澡。
或許她是對的:我認識他那麼長時間,他從來沒有洗過澡。他們兩個人無法並存,那也是真的。在這種情況下,共生是不可能的--不過我們總能做出安排。馬格?巴巴可以一直在外面,待在院子裡的楝樹底下,那昵可以在房子裡當女王。而我可以得到他們兩個人的愛,不用選擇這個或者那個,我恨「非此即波」。
幾點鐘了?
「十點十六分,奧修。」
再給我五分鐘,請對一個可憐人行行好,五分鐘以後,你們就可以結束了。
第十六章 我的第一個門徒
世界上有六大宗教,它們可以分成兩類:一類由猶太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組成。它們相信只有一次生命。你就處在誕生和死亡之間,越過誕生和死亡,便什麼也沒有--生命就是一切。雖然它們相信天堂、地獄和上帝,但是這些都是一次生命、單獨一次生命掙來的結果。另一類由印度教、耆那教和佛教組成,它們相信再生的理論、人一次又一次地再生,永無休止--除非一個人開悟了,那時候輪子才會停止。
那就是我外祖父臨終前的要求,但是我不覺知它的整個意義所在……雖然我像機器似的念頌巴豆,連我正在說什麼或者做什麼都不明白。現在我能理解那個可憐人的心事了。你們可以稱之為「終極關懷」。要是它出毛病的話,正如它在東方的現狀,那它就會成為一種執著,那我就譴責它。那它就比疾病還不如,它就不是被讚揚的東西,而是應該被譴責的東西。
執著是一種心理譴青方式,所以我用這個詞。就東方的無數大眾而言,它已經成為幾千年的痼疾了。它阻止他們富裕、發達和豐饒,因為他們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如何停住輪子上。那麼是誰去給它加潤滑油,是誰在順暢地轉動它呢?
當然我需要我的桑雅生保證那些勞斯萊斯的輪子運轉順暢。只要有一點噪音,他們就有麻煩了……即使是一點甜美的噪音。有一部勞斯萊斯連續兩天發出輕微的噪音--偶爾發出--十分甜美,就像一隻小鳥在樹林裡歌唱。但是它不應該歌唱;勞斯萊斯不應該是小鳥。噪音是從哪兒發出來的呢?是從方向盤。我無法忍受。正如你們所知,我不是一個沒有承受力的人--但是一部新的勞斯萊斯開始唱歌,那也在方向盤裏面嗎?
事實上,我對引擎頂蓋下面有什麼一無所知。我從來沒有看過,我從來沒有想看,那不是我的事。但是我必須說那種噪音是甜美的,就像一隻非常勸小的鳥兒在嗚叫。但是它必須被制止,勞斯萊斯並不意味著嗚叫,無論甜美與否。那些傢伙在幹什麼?他們的整個職能就是--也包括他們的靜心!保證那些勞斯萊斯準確無誤地正常工作。即使那兩個傢伙,勞斯和萊斯,再生出來,也要嫉妒,因為我們一直在努力改進他們的作品。當然勞斯萊靳是世界上最好的汽車,但它也不是不能改進的,它可以改進,而且應該改進……我不希望它的輪子停止轉動。
印度人很執著。停止生死輪迴已經成為一種靈魂上的疾病,當然對他們來說,輪迴總是讓他們想起牛車。如果他們想停止它,我完全同意,但是有更好的輪子,不需要把它們全部停止。實際上不想再生的念頭本身就說明你沒有生活過。這句話對你們來說或許顯得有矛肩,但是讓我把它說出來:一個人只有全然生活過,才能停止生死輪迴。然而那些想要停止它的人根本就沒有生活過,他們會死得像一條狗。
我並不反對狗--請注上一筆--我只是打個比方。而且它肯定有意義,因為在印地語裡面也有同樣的比方,這是唯一在印地語和英語裡有相似含意的比方。實際上,不是相似,而是相同:kutte ke maut --「一條向的死亡」。完全一樣。這裏面肯定有某種意義。為了發現它,我得給你們講一個故事。
據說當上帝創造世界的時候--記住,這只是一個故事--當上帝創造世界的時候,男人和女人,動物和植物,以及其他種種事物,他賦予每樣東西同一個年齡限度--二十年。我想知這為什麼二十年?或許上帝也數手指,不僅數手指,而且數腳趾,二十就是這麼來的。
這是我自己的研究。有時候你坐在浴缸裏,當你洗到手指和腳趾的時候,肯定也會偶爾數數它們。或許有一天,他就數了他自己的,於是可能靈機-動:給每樣東西二十年壽命。他看起來似乎是一個詩人。他看起來也似乎是一個共產主義者,這下美國人可要大為光火了。讓他們來吧,我才不管呢。如果我沒有擔心過世界上任何其他人的態度,我為什麼要擔心美國佬的態度呢?我打算在我生命的這一階段裏繼續放肆下去,或者甚至比我從前更加放肆。
我當然知道,假如耶穌蒙准教化群眾的時間再長一點兒的話,他就不會那麼放肆了,他會恢復理智。畢竟,他是一個猶太人,他會明白過來的,然後他就不曾說那些廢話了--什麼「神的王國」,以及他認為或者他們自認為是使徒的那十二個傻瓜!他肯定給過他們某種暗示,否則他們那麼傻,單憑他們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一層的。
耶穌極端放肆,就連當時最偉大的革命者,施洗約輸,他也是耶穌的師傅,被關在監獄裏,連他都從他的單人牢房叫人傳話給耶穌。他說:「聽到你的宣言,我想知道,你真的是他們所盼望的彌賽亞嗎?--因為你的宣言非常放肆。」
現在我把這個叫作證明(來做一個證明)。施洗約翰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革命者之一;耶穌只是他的門陡之一。施洗約翰最終被人遺忘而耶穌被人記住,這是歷史的偶然。
施洗約翰是真正的火,他的頭彼砍掉了,女王命令手下把他的頭盛在盤子裡,當面呈交給她;只有那樣,她才會感到這個國家平安無事。而她的吩剛被一一照辦,施洗約翰的頭被砍下來,放在一個華麗的金盤子裏,呈到女王面前。就是這個人,拖洗約翰,當他聽到耶穌放肆的言論時,也變得有些擔憂起來,照我說,它們偶爾也需要被剪輯一下--是的,連我都這麼說--不是因為它們放肆,而是因為它們開始變傻了。放肆不要緊,但是傻?不行。
只要想一想耶穌詛咒那棵大樹好了,就因為他和他的門徒飢餓難當,而樹上卻沒有果實,那不是結果實的季節,那不是樹的錯,然而他卻怒氣沖沖,詛咒那棵大樹永遠難看。諾,這我就把它叫作傻。我不管它是耶穌說的,還是任何其他人說的。放肆是虔誠的組成部分,但傻不是。也許耶穌教化的時間再長一點的話--他被釘上十字架的時候只有三十三歲--我想,作為一個真正的猶太人,等他到七十歲的時候,他就會平靜下來。根本不需要把他釘上十宇架。猶太人太性急了。
我想不僅是猶太人性急--因為猶太人比較有頭腦--或許把耶穌釘死在十字架上的想法出自羅馬人,他們一向幼稚愚蟲,我不知道有任何像耶穌或者佛陀或者老子這樣的人,曾經出現在他們的種族裡或者歷史上。
只有一個人出現在我腦海裏,他就是奧勒利烏斯皇帝。他寫了一本著名的書《自省錄》(Meditations)。當然它不是我所說的靜心,而是自省。我的靜心總是單數的,它不可能有複數形式。他的自省其實是沈思;它不可能有單數形式。奧勒利烏斯是我唯一能記起來的在羅馬歷史上值得一提的人物--但是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隨便找一個可憐的芭蕉就能打敗奧勒利烏斯。隨便找一個卡比兒就能當頭棒暍那個皇帝,使他超越他的心智。
我不知道這句話在你們的語言裏面是否可行--「使他超越他的心智〈bring somebody beyond their senses〉」。使他恢複理智〈bring him to his senses〉可行--但那不是我的工作,任何人都能做那個,就連狠狠他打一巴掌也能奏效,被馬路上的石頭絆一跤也能奏效。那種事情不需要找個佛去做;當你需要超越你的心智時,你才需要一個佛:芭蕉、卡比兒,甚至一個拉勒,或者拉比亞式的女人就能實實在在地讓這個可憐的皇帝達到那種超越。
然而這已經是羅馬所能出產的一切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也還是個人物。人不應該全盤否定任何人。僅僅為了禮貌的關係,我接受奧勒利烏斯,不是把他當作開悟的人,而是當作一個優秀的人。假如他有機會碰到一個類似菩提達摩的人,他也能開悟。只要菩提達摩給奧勒利烏斯的眼睛來一個注視就夠了。那他就會知道,生平第一次加道,靜心是什麼。
他就會回到家裡,把他迄今為止所寫的東西統統付之一炬?那時候池可能就會留下一批草圖--一隻飛翔的小鳥、一朵凋謝的玫瑰,或者僅僅是一片雲彩漂浮在天空上--隨手寫下的隻言片語,話雖不多,卻足以激起、足以觸發讀者的內心產生一連串的感想。那將是真正的靜心筆記,而不是自省錄……不可能有複數形式。
東方,尤其是印度,可以被那些心理學家稱之為不僅執著於死亡,而且的確受自殺觀念控制。從某種意義上說,那些心理學家的話並沒有錯。一個人活著的時候就應該活,不需要考慮死。當死亡來臨的時候,人就應該死,徹底地死,那時候不需要頻頻回首。每時海刻都全然地活、全然地愛、全然地死--那才是一個人去知道的方式。知道什麼?沒有什麼。人只是知道--不是什麼,而是那個:知道者。「什麼」是客體,「那個」才是一個人的主體。
我那那去世的那一刻,我的外祖母還在發出最後一個笑聲。然後她便控制住自己。她當然是一個能夠控制自己的女人。但是給我印象深刻的並不是她的控制,而是她在與死亡面對面時發出的笑聲。
我好幾次問她:「那昵,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在死亡馬上就要臨頭的時候,你會放聲大笑呢?如果連我這檨的小孩都能感覺到它的話,你不可能感覺不到。」
她說:「我感覺到了,那就是我為什麼笑的原因。我笑那個可憐的人多此一舉,他試圖停住輪子,因為說到頭,生和死都不意味著什麼。」
我不得不等待時機成熟,再去質問她,和她辯論,當我自己開悟的時候,我想,那時候我就會質問她。我的確這麼做了。
我開悟以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趕回我外祖母所住的村莊,我父親的村莊,那時候我二十一歲。她從未離開過她丈夫被火葬的那個地方。她就在那個地方築起了她的家。她忘掉了她業己習慣的所有膏腴生活,她忘掉了她所有的花園、田地和湖泊,她再也沒有回去過,連回去安排事務都沒有過。
她說:「回去幹嘛?一切都停當了。我的丈夫死了,我心愛的孩子也不在那裏,一切都停當了。」
我一開悟,立刻趕回村莊去見兩個人:第一個,馬格?巴巴,我以前講過的那個人。你們一定想知道為什麼……因為我希望有人對我說:「你開悟了。」我自己知道,但是我也希望聽到這句話從別人的嘴裏說出來。那時馬格?巴巴是我唯一能夠詢問的人。我聽說他最近剛剛返同那個村莊。
我趕到他那裡,村莊離車站兩英里遠。你們無法相信,我是如何趕著去見他的。我來到那棵楝樹下面……
「楝樹」這個詞無法翻譯,因為我認為西方根本沒有任何類似楝樹的東西存在。楝樹是種奇怪的東西;如果你嚐它的葉子,它的味道苦極了。你難以想像還會有哪種毒藥的味道比它更毒的,事實恰恰相反,它沒有毒。如果你每天吃幾片楝樹葉……那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我吃過幾年;早晨五十片,晚上五十片。喏,要吃五十片楝樹葉的確需要此人有自殺的決心!
它的味道苦極了,但是它能夠淨化血液,保證你不受任何感染--即使是在印度,這簡直是個奇蹟!人們甚至認為吹過楝樹枝葉的風比其他任何風都要純淨。人們在房子周圍種滿楝樹,以保持空氣純淨,不受污染。科學證明,楝樹的確能形成一道保護牆,阻止各種各樣的感染發生。
我趕到那棵楝樹下面,馬格?巴巴就坐在那裡,他一看見我,你們知道他做了什麼?我自己也無法相信--他向我頂禮,並開始哭泣。我感到非常尷尬,因為有一人群人圖在旁邊,他們都以為馬恪?巴巴這回可真的發瘋了,他在此以前只有一點兒瘋,但是這回他完全沒有指望 了,永遠沒有指望了…… gate , gate--沒有指望,永遠沒有指望了。但是馬格?巴巴卻破涕為笑,而且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面,對我說:「我的孩子,你做到了!但是我早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做到的。」
我向他頂禮。他第一次阻攔我,不讓我那麼做,說:「不,不,再也不要向我頂禮了。」但是我依然向他頂禮,即使他堅辭不受。我不管他,說:「閉嘴!你做好你的事情,讓我做我的。如果我像你說的那樣是開悟的,就請不要阻止一個開悟的人向你頂禮吧。」他又笑了,說:「你這個無賴!你是問悟了,可還是個無賴。」
我接著又趕回家--那是,我那呢的家,不是我父親的家--因為她才是我想要具情以告的女人。但是存在的方式很奇怪:她正好站在門口,看著我,有一點吃驚的樣子,她說:「你出什麼事兒了?你跟以前不一樣了。」她雖然沒有開悟,卻有足夠的智慧看出我的變化。我說:「是的,我跟以前不一樣了,我回來就是要和你分享在我身上發生的這個經驗。」
她說:「求求你,為了我,永遠做我的拉迦,我的小孩。」
於是我什麼也沒有對她說。過了一天,接著到了半夜,她把我叫醒。她含著眼淚說:「原諒我。你是跟以前不一樣了。雖然你可以假裝,但是我能看穿你在假裝。不需要假裝了,你可以把你發生的事情告訴我。我以前所認識的孩子己經死了,但是有一個更好、更光輝的人取代了他的位置.我再也不能把你叫作我自己的了,但是那沒有關係。現在你能夠被無數人叫作他們的,而且每個人都能夠感覺你是他的或者她的。我收回我的要求--但是把你悟的道也教給我。」
這是我第一次告訴別人。我的那呢是我的第一個門徒,我把所悟的道教給她。我的道很簡單:安靜,去體驗你的本性(self)中那個永遠的觀照者,而不是被觀照者;去知道知道者,而忘掉所知道的。
我的道很簡單,跟老子的、莊子的、克里虛那的、基督的、摩西的、查拉圖斯特拉的……一樣,因為差別只在於名字,道是一樣的,差別只住於朝聖者;朝聖是一樣的。而真理、過程都非常簡單。
我很幸運有我自己的外祖母做我的第一個門徒,因為我再也沒有找到過一個像她這麼單純的人。我找到過許多非常單純的人,非常接近於她的單純,但是她的單純所具有的深刻性是沒有人能夠超越的,連我的父親也不能,他很單純,單純到了極點,而且非常深刻,但是跟她不能相比。我抱歉地說一句,他還差得遠呢,而我的母親就差得更遠了,她甚至還沒有接近我父親的單純。
你會感到吃驚,要知道--我這是第一次宣佈--我的那昵不僅是我的第一個門徒,她也是我的第一個開悟的門徒,她遠在我點化別人出家之前就開悟了。她一輩子不是桑雅生。
她在1970年去世,那一年我剛開始點化別人成為門徒、當她聽說我的行動時,她正躺在臨終的床上。雖然我不是親耳所聞,但是我的一個兄弟向我轉述了她的臨終遺言……「她好像是在對你說話。」我的兄弟告訴我:「她說:『拉迦,你現在開始行動,給別人點化了,但是太晚了。我不能做你的桑雅生了,因為等你到這兒的時候,我已經不在這個身體裡面了,但是讓他們轉告你,我想做你的桑雅生。』」
在我到達之前,她去世了,正好早於我十二個小時,從孟買到那個小村莊的路程很長,但是她堅持不許任何人碰她的遺體,直到我回來為止,然後一切按照我的決定辦理。如果我希望把她的遺體土葬,那就土葬。加果我希望把她的遺體火葬,那就火葬。如果我有別的想法,那按照別的想法做。
當我回到家的時候,我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已經八十歲了,看上去還那麼年輕,她十二個小時之前就去世了,但是依然沒有衰敗的跡象。我對她說:「那呢,我來了。我知道你這一次不能回答我了。我只是告訴你一聲,好讓你聽見,不需要同答。」突然間,幾乎是一個奇蹟!不僅我在場,我的父親也在場,全家人都在那裏,事實上,是所有的鄉鄰都聚在那裡,他們都看見一件事情:一滴眼淚從她的左眼滾落下來.....十二個小時以後啊!
醫生:請記錄,戴瓦拉吉--已經宣佈過她的死亡了。那,死人是不會哭的;連真正的人都難得一哭,何況死去的人!但是卻有一滴眼淚從她的眼睛裡滾落下來,我把它看作是一種回答,而你還能希求什麼更多的呢?我親自給她的葬禮點火,如她所願。我甚至都沒有給我父親的遺體點火。
在印度,最年長的兒子應該給父親葬禮的柴堆點火,這幾乎是一條定律。我沒有那麼做。就我父親的遺體而言,我甚至都沒有去參加他的葬禮。我參加的最後一次葬禮就是我那昵的葬禮。
那天我對我的父親說:「聽著,大大,我以後不能參加你的葬禮了。」
他說:「你胡說些什麼?我還活著呢。」
我說:「我知道你還活著,但是活多久呢?前幾天那昵還活著,明天你也許就不在了。我不想碰運氣,我想現在就說,我已經決定在我那呢的葬禮以後,我不再參加任何其他人的葬禮了。所以請原諒我,我不會參加你的葬禮。當然你也不會在那裏,所以我今天請求你的原諒。」
他能理解,當然也有一點兒震驚,不過他說:「行,如果這是你的決定,但是那樣一來,誰給我的葬禮點火呢?」
這在印度是一個意義非同尋常的問題。在那個背景中,通常郡是由最年長的兒子來做,我對他說:「你早就知道我是一個流浪漢,我不占有任何東西。」
馬格?巴巴,儘管一貧加洗,也擁有兩樣東兩:他的毯子和他的馬格--茶杯。我什麼也沒有,雖然我生活的像一個國王,但是我不占有任何東西,沒有東西是我的。如果某一天有人來對我說:「馬上離間這個地方。」我就會立刻動身。我甚至都不需要打理背包。沒有一樣東西是我的。有一天我就是這麼離間孟買的。沒有人能相信我會如此輕鬆地離開,連頭也不回一下。
我不能去參加我父親的葬禮,但是我事先已經徵得他的同意,那是很早以前,在我那昵的葬禮上。我的那昵雖然不是桑稚生,但她是其他意義上的桑雅生,在其他每一種意義上都是,就除了我沒有給她取一個名字。她死時穿著橘黃色的袍子。雖然我沒有要求她穿橘黃色的袍子,但是從地開悟的那一天起,她就停止穿她的白色衣服了。
在印度,寡婦必須穿白色的衣服。為什麼只有寡婦才穿呢?這樣她就不會顯得美麗了--那是一個自然的邏輯。而且她還得剃頭!瞧……該怎麼叫這幫雜種才好呢!就為了把一個女人變醜,他們剪掉她的頭髮。除了白色,不許她用其他任何顏色。他們把所有色彩都從她的生活中奪去了,她不能參加任何慶祝活動,甚至都不能參加她兒子或者女兒的婚禮!那種慶祝是禁止她參加的。
我的那昵開悟的那一天,我記得--我把它記下來了,它肯定放在什麼地方--那是一九六七年一月十六日。我會毫不猶豫地說,她是我的第一位桑雅生;不僅如此,她還是第一位開悟的桑雅生。
你們兩個都是醫生,你們很瞭解阿吉德?薩拉斯瓦帝醫生。他差不多跟了我二十年,我不知道還有誰對我如此真誠。你們會感到吃驚,要知道他就等在外面……有各種各樣的可能性,他差不多已經準備好開悟了,他是到這理來生活的,在社區裡;這對他來說肯定很艱難,特別是作為一個印度人,離開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還有他的職業。但是他沒有我,就不能生活,他已經準備好放棄一切。他就等在外面。這將是他的首次接見,而且我能感覺到這也將是他的開悟。那是他掙來的,以極大的艱難掙來的。作為一個印度人,要全然地跟我在一起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
幾點了?
「九點差一刻,奧修。」
再給我五分鐘。真是美極了……不,是太棒了。不,一個人不應該有貪心,不,我是一個始終如一的人……始終如一地,不……記住,我並沒有把「不」當作一個否定詞來說。對我而言,「不」是你們語言中最美的單詞。我愛它。我不知道有沒有別人愛它,但是我愛你們兩涸都是病人……我是醫生。時間到了。一切都該畫上句號了。
第十七章 神的死亡
好。昨天晚上,阿吉德?薩拉斯瓦帝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奧修,我以前絕對不敢想像有一天我真的會成功。」當然,昨天晚上在場的人都以為他說的是住到社區來的事。從某種意義上說,那卻是實情,的確有關係,因為我還記得他第一天來看我的時候,那是二十年以前。就為了來看我幾分鐘,他不得不徵求妻子的同意。所以在場的人肯定都理解,自然,他從前絕對不敢想像自己會搬到社區裏來,離開他的妻子和孩子和一個生意興隆的事業。放棄一切,單為了在這裏跟我在一起……是真正意義上的放棄。但那還不是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我懂。
我對他說:「阿吉德,我也感到吃驚。並非我以前絕對不敢想像;我一直在期待、希望、盼望這一刻到來,我很高興,你終於來了。」
同樣的,其他人也肯定以為我說的是他搬到這裡來住的事。我說的是別的事--但他聽得懂,我可以在他的眼睛裡看到它,那雙眼睛正變得越來越天真。我看出他已經領會來到師傅面前究竟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來到自己面前。那不可能意味著別的,除了領悟本性〈self-realization〉之外。他的微笑是全新的。
我一度很為他擔心,他變得一天比一天嚴肅。我真的很憂慮,因為對我來說,嚴肅始終是一個骯髒的詞,是一種疾病,是遠比癌症更癌的東西,當然也遠比任何疾病更容易感染,但是我終於大大鬆了一口氣,壓在我心上的一副重擔消失了。
他屬於那為數極少的幾個人,如果他們還沒有開悟,而我又不得不離開人世,那麼我將不得不重新轉動生死之輪,我將不得不再生。雖然生死之輪不可能被轉動……我平時就對轉動輪子的技巧一竅不通,尢其是時間之輪,我不是機械工,我不是技師,所以對我來說,要重新轉動生死之輪是非常困難的……從我二十一歲開始,它就再也沒有轉動過。
我的生死之輪在三十一年前就停止轉動了。現在它的零件肯定全部生繡了。即使我把油澆上去,也沒有用,連我的桑雅生都拿它沒有辦法--它可不是勞斯萊斯的輪子。它是業的輪子、行為的輪子,以及每種行為所暗含的意識,我跟它的關係已經結束了。但是為了阿吉德這樣的人,我會設法再回來,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我已經做出決定,必須等我的門徒至少有一千零一個開悟以後,我才離開這個身體,在此以前絕不離開,戴瓦拉吉,記住它!不會很困難--基礎工作已經完成了--剩下的只是一點兒耐心的問題。
古芾亞剛才還說,在我進門的時候,因為聽到阿吉德開悟了,她說:「真奇怪,到處都有開悟劈哩啪啦地爆出來。」必須到處都有開悟劈哩啪啦地爆出來,那是我的工作。那一千零一個人幾乎隨時準備爆出來,只要一陣微風吹過,花朵就會開放……或者第一道陽光射來,蓓蕾就會向它敞開心扉--隨便什麼,一觸即發。
那,是什麼幫助了阿吉德呢?在我認識他的這二十年裏,我始終以慈愛之心對他。我從不打擊他--從不需要打擊。甚至在我對他說話以前,他已經接收到了。不等我開口,他已經聽見了。在這二十年裡,他盡可能緊密地跟隨我,他是我的摩訶迦葉。
昨天晚上,是什麼導致這件事情發生呢?僅僅因為他每時每刻都在想著我。等到他一看見我,想立刻消失殆盡--而那是唯一縈繞他在心中的念頭,像一層雲霧,我認為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話究竟是什麼含義!那還需要時間,話來得太突然。他只是說,好像跟他自己無關似的:「我以前絕對不敢想像有一天我真的能成功。」
我說:「別擔心。我一直肯定它早晚都會發生,但是它一定會發生。」
他有一點兒困惑,他說的是來的事情,而我說的是發生。於是,像打開一扇窗戶,你看見了--正是那樣--一扇窗戶打開,他看見了。他向我頂禮,眼裏含著淚水,臉上帶著微笑。看到淚水和微笑交融互映是很美的。它本身就是一種經驗。
有一次因為阿吉德?薩拉斯瓦帝的緣故,我不能講完開頭的故事。他以某種方式,就待在不遠處,很長時間,我都習慣他了。你們還記得那天嗎?當我談到阿吉德?穆科日傑(Ajit Mukherjee)的時候,那是著名的壇崔作家,是《壇崔藝術和壇崔繪畫》(Tantra Art and Tantra Paintings)一書的作者。我說,你們可以查看你們的紀綠……當我說「阿吉德」的時候,我說不出下面的「穆科日傑」。對我來說,「阿吉德」始終是意味著「阿吉德?薩拉斯瓦帝」。所以,當我談起阿吉德?穆科日傑的時候,我先說的是「阿吉德?薩拉斯烏……」,然後我才把自己糾正過來。我開始是說「薩拉斯瓦帝」,說到「薩拉斯鳥……」,然後才說「穆科日傑」。
他一直都在場,從來不打攪我們,就侍在不遠處,等著,只是等著。那種信任是稀有的,雖然有成千上萬的桑雅生以同一種敬意跟我在一起。知道還是不知道,那不要緊,要緊的是有敬意。
阿吉德?薩拉靳瓦帝有印度文化的背景,所以他自然比別人容易產生那種敬意、信任。但他是在西方受的教育,或許那就是為什麼他能夠接近我的緣故、一個印度文化的背景和一個西方科學的頭腦--同時具有這兩樣東西是少有的現象,而且他是一個獨特的人。
而且,古蒂亞,還有更多的人會跟上來。是的,他們將劈哩啪啦地爆出來!這裡,那裏,到處。他們必須快點兒爆出來,因為我的時間不多了。但是一個人「啪」的一聲爆入存在的聲音並不是流行音樂的聲音,甚至也不是古典音樂;它是純音樂,無法歸類……甚至不是給人聽的,而只是給人感受的。
喏,你們看出這句話的荒唐了嗎?我談到一種音樂,它必須被感覺,而不是被聽。是的,那正是我所討論的;那就是開悟。一切都安靜下來,仿彿芭蕉的青蛙從來沒有跳進古老的池塘……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仿彿池塘始終沒有一絲漣漪,永遠映照著天空,紋絲不動。
芭蕉的這首俳句很美,我不知念過多少次,因為它常念常新,總是孕育著新的意義。我這是第一次說青蛙沒有跳,也沒有「撲通」一聲。古老的池塘既不老也不新;它不知道時間。它的表面沒有漣漪。在它裡面,你可以看見所有的星星,比上面在天空裡的星星更加燦爛,更加莊嚴。池塘的深度大大豐富了它們的美。它們變得更像是用夢幻的材料編織而成的。
當一個人「啪』的一聲爆成開悟的時候,那時候他就知道青蛙沒有跳……古老的池塘也不古老。那時候他就知道存在是什麼。
這只是順便說一句。不過在我再次忘記……我昨天開頭的那個可憐的故事以前,你們也許以為我不記得它了,其實我什麼都能忘記,唯獨不能忘記美麗的故事。即使在我臨終的時候,如果你們希望我說話,問我關於某個故事的問題--或許就是一則《伊索寓言》、《五卷書》、《本生故事》,或者耶穌的寓言故事。我昨天說到……都是從「狗的死亡」的比喻開始的。我說那條可憐的狗跟它沒有關係。
但是那個比喻後面有一個故事,而且因為無數的人會死得像一條拘,所以它值得瞭解。或許你們已經聽過這個故事了。我想每個孩子都聽過,它十分簡單。
上帝創造了世界:男人、女人、動物、植物、鳥雀、山脈--所有東西。或許他是一個共產主義者吧。喏,這不好,至少上帝不應該是一個共產主義者。被人叫「上帝同志」總不好吧,「上帝同志,你好嗎?」這多不好聽。但故事說他給每樣東西二十年壽命。每樣東西得到的壽命都相等。可以想像,男人立刻站起來說:「只有二十年?那不夠。」
那體現出男人的某種特點:什麼都不夠。永遠不夠。女人沒有站起來。那也體現出女人的某種特點,她滿足於小事物。她的願望非常人性化,她不要求得到星星。其實她們在咯咯地笑男人,為了登上珠穆朗瑪峰,或者月球或者火星,他們付出那麼大的努力。她無法理解幹這些荒唐事都是為了什麼。我們為什麼不去看看電視裏正在放什麼節目?據我所知,看電視……
阿淑的眼睛垂著。別不好意思,我這麼說並不是反對女人看電視?我是說我自己、我認為女人看電視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看廣告;一種新肥皂,或者香波,或者新款汽車……新的?任何新的東西。
在廣告世界裡,每樣東西永遠都是新的,其實,它是反覆不斷地用新瓶裝舊洒。是的,包裝是新的,標簽是新的,名稱也是新的。但女人就是對新的洗衣機、冰箱或者自行車感興趣,女人的興趣是直接的。
在這個故事裏,她沒有站起來對上帝說:「什麼!只有二十年?」實際上,當男人站起來的時候,女人肯定在下面拽他,說:「坐下來,男人。你為什麼發牢騷,總是發牢騷?你這壞睥氣的老傢伙,坐下來。」
但是男人一動不動地說:「不能強迫我們接受二十年的壽命,我要抵抗到底。壽命要增加。」
上帝不知如何是好。作為一個共產主義的上帝,他能怎麼辦呢?他已經把壽命平均分配給每樣東西了?但是動物比這個信仰共產主義的傢伙更能體諒別人的心情。
大象笑著說:「不用擔心。你可以從我的壽命中去掉十年,因為二十年太長了。我用二十年來幹什麼呢?--十年就行了。」於是人從大象的壽命中擭得十年。這十年就是人從二十歲到三十歲的年齡階段,任此期間,人的言行舉止都像大象,這也是嬉皮、雅皮和其他類似的群措紛紛誕生的十年。他們在世界各地地都應該被叫作「大象」……自視過高。
然後獅子站起來說:「請接受我壽命中的十年,對我來說,十年已經足足有餘了。」在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人吼起來像一頭獅子,好像他是亞歷山大大帝似的。連亞歷山大都不是一頭真正的獅子,何況其他人呢?在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每個人都從他自己的方式表現得像一頭獅子。
然隆老虎站起來說:「既然大家都把壽命貢獻給人,那我也從我的壽命裏貢獻十年吧。」
在四十歲到五十歲之間,人的言行舉止像一隻老虎--跟老虎比起來差多了,差遠了,並不比一隻大貓強,但自我吹噓的老習慣還在。
然後是馬站起來,也貢獻出十年。在五十威到六十歲之間,人背了各種各樣的負擔。他就是一匹馬,還不是一匹普通的馬,是一匹極不尋常的馬,馱著一座煩惱的大山,但不知怎麼地,他的願望就這樣,把它們全都拉扯上,再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在六十歲的時候,狗貢獻出他的十年,所以把它叫作「狗的死亡」。這個故事是最美麗的寓言之一。在六十歲到七十歲之間,人活得像一條狗,向每個移動的物體咆哮。他只是在尋找一切藉口咆哮。
故事沒有講到七十歲以後的事,因為在最初講故事的時候,人無法期望活到七十歲以後。七十歲是傅統壽命。如果你是一個傳統的人,那就可以參照日曆,不多不少正好死在七十歲上。超過一點兒,就有一點兒現代化,活到八十歲、九十歲,甚至一百歲,那就是過度現代化,那是造反行為,那是誤入歧途。
你們知道嗎?在美國,有人被冷凍在冰櫃裏,因為他們得了不治之症。至少如今治不好,或許在二十年以內,我們能找到治療的方法,所以,即使他們還能帶病繼續活上幾年,他們也決定接受冶凍--自己掏錢,記住。在美國永遠都是自己掏錢。即使他們被冷凍起來,跟死了差不多,他們也得付款。他們得事先付款,提前付款,為了接下來的二十年,以便他們的身體可以被持續冷凍、這當然是一件價格昂貴的事情,只有腰纏萬貫的人才支付得起。我想一具冷凍人體的保養費在一天一千美元左右。他們期望著,或者毋寧說他們曾經期望,一旦找到治療方法,他們就能被解凍,以健康之軀,重新回到生命中來。
他們等待著--可憐的、有錢的傢伙們;至少有幾百個人遍佈全美,他們等待著。這給「等待」增加了新的含意,這是一種新型的等侍--不呼吸,卻等待著。這是真正的等待果陀,而且還要付款。
這個故事很老,因此用了諺語式的C十年。「狗的死亡」只是表示曾經活得像一條狗的人的死亡。同樣的,不要動怒,如果你是一個愛狗人士的話。這跟狗沒有關係。狗都是好人。但是「活得像一條狗」卻意味著活著就為了咆哮、享受咆哮,一逮著機會就叫喊。活得像一條狗的意思就是不過人的生活,而去過某個低於人、次於人的物種的生活。活得像一條狗的人必定死得像一條狗。
顯然,你不可能獲得生前沒有掙到的那種死亡。我重複一遍:你不可能獲得生前沒有掙到的死亡,死亡要嘛是一種懲罰,要嘛是一種獎賞;它完全取決於你,如果你活得膚淺,那麼你的死亡將只是狗的死亡。狗都是些精明的人,非常理智,如果你熱情地、直覺地、發自內心地、智慧而非理智地生活;如果你允許你的整個生命存在捲入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中去,那麼你就能死得像個神。
讓我創造另一個短語,對應「狗的死亡」:「神的死亡」。正如你們所能看見的那樣,「狗(dog)」和「神(god)」是由相同的字母組成,只是寫法不同而已,相同的材料反過來放就變成「狗」;正過來放,就變成「神」。存在的實質和你的生命的本質是一樣的;你倒立還是正立都沒有關係。有個方面有關係:如果你倒立,你就會難受。如果你開始倒立行走,那麼可想而知,自己是在第七層地獄裏。但是你可以跳起來正立啊--又沒有誰不讓你正立!這就是我的整個教導:跳起來!不要倒立,要正立?要自然!那時你就會活得像個神。
然後,當然,神死得像個神,他活得像個神,死得像個神,我說神的意思就是指本性的主人(a master of one's self)。